僧罗迦被围的时候,红牼率领的舰队还未从朱方港出发。手机端 m.尽管如此,楚国也不可能向僧罗伽派出援军。九月收粟,暂时缺粮的秦国仓禀又堆满了粟米,知彼司认为今年冬天秦军必有所动作,建议十月开始全国性动员,不管是东地还是故地,都要征召士卒,集结大军。</p>
这样的提议毫无疑问的被大司马府、正朝否决,楚军现在的问题是士卒未练、军官不足,尤其是合格的基层军官不足。一个卒,需要一名卒长、两名偏长、五名两长(一两三列,四十五人),需要正、副各十五名纵长(即一列),除此还有鼓手、旗手、书等相关军吏。</p>
以是矛卒,另外还要三十六弓手。没有弓手的矛卒非常危险,如果前面被抵住,敌军用箭矢攒射——钜甲总有薄弱的地方,蹶张弩十五步可以破甲,后果不堪设想。只有以弓手压制秦军弩手,才能避免密集阵列下被敌军强弩打击。</p>
三十个师每师十六个卒,共有四百八十个卒,这四百八十个卒,基层军官、军吏大约需要五千人,正、副纵长需要一万五千人,好在这一万五千人只在士卒当选拔。</p>
按照楚军建军的基本原则,不管是正、副纵长这样的后世士官,还是两长、偏长、卒长这样的基层军官、军吏,都尽可能要求本地化。只有本地化,才能形成士卒与士卒,士卒与军官之间的韧性。如果换一种叙事方式,那是要让县卒、邑卒帮派化、团伙化、黑社会化,军队不属于国家,只属于当地的贵族和庶民。</p>
这与楚国的政制体制是同构的,权力源于武力,武力出自军队,军队来自贵族誉士以及他们辖下的庶民。军队内部的组织结构、下等级,是现实政治的组织结构与下等级。</p>
可惜的是西地没有贵族,甚至连豪族都没有,只有刚刚分封下去的誉士。即便是从东地抽调贵族,那也只有东地西部氏族众多的地方才有贵族,宋地、吴地照样一片空白。</p>
贵族的缺失使得旧郢之地很难按东地那样搭建起军队的架子,而如果甩开贵族直接建立军队,那将是军队国家化的先兆。军队能国家化吗?当然不能。</p>
“军队国家化”有悖于楚国八百年来的传统;“军队国家化”有害于楚军的性质;“军队国家化”脱离了楚国县邑政治的现实要求;“军队国家化”有违于楚国的根本利益。</p>
在“军队非贵族化、军队非政治化”和“军队国家化”,“军队国家化”最具蛊惑性。敌对势力有意搅乱政党与国家、军队的关系,把军队的政治属性与国家属性对立起来,以军队的国家属性否定军队的政治属性,进而否定贵族对军队的绝对领导。这不仅在政治是有害的,在理论也说不圆,在实践更行不通,是一个虚幻的悖论。</p>
正朝朝决的结果是宁愿晚组建、不组建军队,也要坚持(芈姓)贵族领导军队,绝不组建一支庶民指挥庶民的军队。</p>
在此背景下,哪怕知彼司提供了有说服力的情报,全国总动员还是被完全否决,红牼率领的舰队,没有一名楚军士卒增援。有的只是白氏、猗氏、孔氏、弦氏、师氏、郭氏、段氏、田氏、程氏、刁氏、毋盐氏、邴氏十二氏族的私卒。</p>
更确切的说,这是一支列国巨商大贾所组成的佣军,其的士卒绝大多数是雇佣来的。列国当乐意被雇佣的士卒主要在齐国。但齐国的士卒也不是那么好雇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弄到出国的符传,要不然再多钱也拉不走人。</p>
好在柏木、桧木所建的私人海舟,田氏占了几乎一半。田氏海舟虽然没有被扣在僧罗迦港,却被扣在了伍布莱港,而且不是一艘,是十二艘——齐国本不以产粮著名,鱼盐丝麻才是齐国特产,故而齐国的酒绝大多数要从他国进口,酒税一涨,田氏海舟全部前往波斯湾装运本地的枣酒和地海转运过来的葡萄酒,然后被扣了。</p>
田氏出面斡旋,诸氏从齐国雇佣了大约六千名精锐士卒,齐国以外,魏国的白氏、猗氏,赵国的郭氏、段氏也从本国带出了千人,加十二氏族内子弟、以及仆臣,勉勉强强凑出一支万人左右的援军,十一月旬从朱方出发,驰援万里之外的僧罗迦。</p>
灯塔楚军了望哨看到的是这支由十二氏大商雇佣而来的军队。万名士卒分居在六、七十艘饕餮级货船,远远看去,从甲板到桅杆都爬满了人。确认来的是己方舰队后,援军已至的旗语从灯塔发出,城头的军吏忘记了礼节,大声疾告:“援军至矣!援军至矣!”</p>
“援军至矣……”包括欧柘在内,闻言的先是一呆,而后才放声呐喊、喜极而泣。</p>
围城数月,最大的压力不是敌军进攻,而是敌军没有进攻,这种悬而未落让人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援军一到,诸人好似打了一针强心剂,当即狂喊起来。</p>
潘地亚人并不是在跳舞,而是在祭祀湿婆,以求在湿婆的保佑下扫灭僧罗迦港内的楚人。城头楚人的疯狂让他们错愕,他们还有发起第二轮进攻,异教徒有灭亡的征兆,一时间所有人都拜向正在舞蹈的女王。他们没看到的是,贾夫纳岛东面,两艘潘地亚哨船正在拼命的西划,以向正在攻城的大军告警。</p>
印度船极为简陋,潘地亚虽然是贸易强国,但塞琉古人、埃及人并不向他们输出三桨座战舰技术,他们有的,还是旧式大翼一样的缝合船。这些游弋在贾夫纳以东海面的船只,隔着十多公里的距离看到了航行在最前方的混沌号炮舰,然后回划。可强烈的东北季风下,全帆装的炮舰和饕餮级货船很快赶了它们。</p>
炮舰对这样的小目标毫无兴趣,灯塔了望哨已告知了保克海峡敌人舟楫的情况,不与这两艘小舟纠缠,速速进入海峡炮轰潘地亚舰队才是正理。炮舰无害超过,炮舰后方饕餮级货船的齐国佣兵却是大哗。</p>
看在钱的份,几千人来万里之外打仗,现在敌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先是指着缝合船的潘地亚人一番评头论足,而后破口大骂,最后干脆装弓弦对准缝合船射箭。不过射箭是徒劳的,东北季风正烈,距离隔得又远,射出的箭矢飞出四、五十步被北风卷去,一支也没有落到缝合船。</p>
箭矢虽然没有射,缝合船的潘地亚人猛然卷入六十多艘海舟的舟队,一艘接一艘大船驶过,顿时忘记了自己方向,他们在舟队左支右绌,避免被海舟撞入海里。海舟大而缝合船小,没有任何一艘海舟会冒着磕碰的风险脱离队列,去撞这两艘敌军的哨船,它们都是笔直航向保克海峡,准备在炮舰清扫敌军舰队后登陆。</p>
‘咚咚咚咚’的刺耳鼓声再度在城下敲响,哨船虽然没有预警,但贾夫纳岛东端也有潘地亚士兵。小山一样的炮舰从海驶来,消息立即传到了城下。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一马当先冲入海峡的混沌号已经打开炮门,对准了海峡入口处潘地亚战舰。</p>
“开炮!”红牼端着一杯清茶,面不改色的下令。</p>
火炮甲板的炮长大喝,‘轰’的一声,三十二斤舰炮对着敌船怒吼。炮声如雷,火焰射出的实心炮弹将正对着的一艘缝合船一弹击碎。开火的硝烟不但弥漫在整层甲板,还弥散在整个海峡。</p>
当第一轮齐射结束,海峡入口处的潘地亚战舟大多消失不见,海面只有六艘耀武扬威的混沌级炮舰。</p>
“潘人又欲舞也。”城墙目睹这一幕的欧柘笑着道,然而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像他这样笑起。炮舰挂的是代表大王三头凤旗,但炮舰匪夷所思的轰击让人害怕。</p>
诸人忐忑间,炮舰再度开炮,操帆技巧远胜货船的混沌号从贾夫纳岛顶端、大小骨节之间只有四百多米的缝隙航入骨节之间的海湾,开始炮击沿岸的潘地亚军队的军营、辎重、以及留守营帐内的士卒。炮火的肆虐下,舟楫、车辆、辎重打的一片狼藉,士卒鬼哭狼嚎到处逃亡。</p>
而当混沌号越来越靠近港邑时,它发射的炮弹已经能伤及城北西侧的潘地亚军队。这时候已经不是混沌号一艘炮舰在猛轰,跟着混沌号航入这段海湾的忽号、倏(shu)号也在开炮猛轰。击士卒倒也罢了,几发炮弹竟然落在象群之,本对炮声惊慌的象群突然炸营。</p>
三百多头战象是三百多辆重型戎车,这些戎车四散奔逐,将已经松动的潘地亚军队阵列冲的混乱不堪。这时候士卒丢弃了彩车的女王,奔向任何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城头看见这一幕的欧柘后悔不已,他早该下令士卒出城趁乱追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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