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送胡一亭、童牧的军牌三菱帕杰罗一直开进总政歌舞团的大门，停稳后司机带着胡一亭和童牧来到袁鲁丽的办公室。</p>
这间办公室房间不大，但收拾的非常干净，房间里陈设简单，窗边摆着一张办公桌，桌后是堆满声乐书籍的高大书架，房间另一边的暖气片旁边，养着两盆滴水观音，有半人来高，长得翠绿喜人。</p>
见二人双双到来，袁鲁丽笑着起身迎接，她身穿一件白色粗毛线织的棒针毛衣，面厚厚地织着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和叶子，配军绿色长裤和黑皮鞋，显得美丽温柔又大方得体。</p>
三人简短地问候之后，袁鲁丽便给二人泡茶，然后三人也不停留，端着杯子拎着热水瓶，径直来到琴房。</p>
进屋后，胡一亭打量了一下这里环境，见这间琴房相当宽敞，足有十五、六平米，墙覆着特种吸音材料，面又订了一根根条木，用以形成凹凸不平的表面，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隔音吸音。总之这里环境非常好，起童牧当初在五时待的那种巴掌大小的琴房，如同大象与骡子的区别。</p>
三人把杯子一一放在背后写字台，童牧脱去那件深棕色毛呢短大衣，只穿一件白色高领针织毛衣在琴前坐下，翻开琴盖，随手弹了一段肖邦的练习曲。胡一亭在一旁望着童牧弹琴，想起这件旧毛衣是母亲白萍的，有不少年头了，甚至白色毛线都有些微微泛黄，也不知童牧为什么最近老喜欢穿它。</p>
童牧渐渐越弹越快，琴声淙淙如溪流过涧，待她觉得手热，便叫胡一亭演唱，袁鲁丽手拿一叠光洁的五线谱，站在琴旁开始记录。</p>
胡一亭一句句地唱了一遍之后，三人之间的磨合也变得熟练起来，录谱速度明显加快了，胡一亭靠着与童牧之间的默契，找准了各种配乐的谱调。袁鲁丽则飞快地记录，不时凝神，轻轻哼唱，有时还挥手打着拍子。</p>
大约过了十点，阎老师端着杯子找来琴房，进屋见三人正忙，便在一旁观看，与袁鲁丽对着五线谱一起，讨论乐器选择与配乐的旋律。胡一亭看得出二位老师对于自己在配乐的构想很是满意，以至于时不时要夸奖他两句。</p>
胡一亭只谦虚地以笑容回应夸奖，推说自己不过是听的音乐较多，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罢了。</p>
十一点左右，《走进新时代》的曲谱已经录好，歌谱加各种器乐伴奏谱，录了足有二十张之多。</p>
接着四人也不耽搁，连轴转地开始录《当那一天来临》。</p>
阎老师脱了外套和毛衣，只穿着衬衫，解了两粒扣，便声情并茂都跟着胡一亭一句一句的演唱起来，这么一来进度更快了，只用两个小时，这首歌便录完了所有旋律与器乐伴奏谱。</p>
眼看着两首歌全部大功告成，时间已近下午两点，桌的茶水喝了又添，已近无味。</p>
袁鲁丽不由歉声道：“你看看我，只顾着使唤人，一干起来忘点，胡一亭童牧你们都饿了吧？”</p>
胡一亭连忙摆手：“不饿不饿袁阿姨，我们早吃饱了过来的，真要说起来，还得怪我音乐素养太差，不然早录完了。”</p>
阎老师笑道：“你哪里知道，这够快的了！按我原来的设想，这两首歌随便其一首得起码录个两三天，边录边创作，可没曾想你脑子里的作品结构已经这么成熟了，这可省了不少事。”</p>
袁鲁丽语带赞叹地道：“可不是嘛！现在一想，小胡昨天实在谦虚的过了头，你这两首作品成熟又洗练，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佳作！以后你可别这么谦虚了，有什么作品早点拿出来。最好是拿一个不成熟的出来，让我瞅瞅你所谓的不成熟的作品是咋回事儿。”</p>
此言一出大家都乐了。</p>
袁鲁丽又抬腕看表：“这会子饭店都打烊午休了，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我办公室里有点面包，要不咱们先垫垫？不行要不我们去对面吃碗面条？”</p>
胡一亭童牧阎老师三人都道：“面包行了。”</p>
袁鲁丽于是点头道：“那我们先垫几片面包，然后再回来继续。待会童牧你还当伴奏，我和阎老师一句一句的过堂，胡一亭你负责审核。这回咱们早点结束，晚我请大家吃饭。对啦，你们想吃什么啊？”</p>
胡一亭：“我随便。”</p>
袁鲁丽眉心微皱果断摇头，笑着说道：“没随便这道菜！童牧你呢？跟阿姨说真话。”</p>
童牧掩口而笑：“我想吃馄饨。”</p>
袁鲁丽哀叹道：“馄饨哪天不能吃啊，非赶着我请客你要吃馄饨，真要给你们吃馄饨，阎老师还不得骂我抠门啊。”</p>
阎老师笑着瞪眼道：“还是老战友了解我，今儿个你要真给我们吃馄饨，我这个月得谁一见面，第一件事说你抠门。”</p>
袁鲁丽掩口哈哈大笑：“得了，得了，呵呵呵，别费神想了，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吧。”</p>
阎老师一竖大拇指：“我知道你一准有好地儿，早这么说不完了？我们客随主便嘛。”</p>
袁鲁丽笑着带大家去办公室，拿了一袋白切面包出来给大伙垫饥。</p>
她自己只撕了半片，细嚼慢咽地道：“昨晚吃太油了。胡一亭你也点的太多！又都是很贵的菜。放着不吃吧？我又觉得浪费，结果昨晚撑得都没睡好，直到现在都不觉得饿，今天午咱少吃点，留着肚子晚使。”</p>
阎老师拿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着茶水囫囵一口咽下，道：“你和我一样，无产阶级本色，穷日子过久了，不敢浪费吃食，不过我有个秘诀，晚睡前去旁边公园走两圈，既能消食又有益健康。”</p>
袁鲁丽笑道：“我倒是也想出去走走，但老被人认出来，挺麻烦的。”</p>
阎老师：“带个墨镜。”</p>
袁鲁丽：“大晚戴墨镜，跟个特务似的，道儿都看不清，回头再把自个摔一跤。”</p>
胡一亭和童牧在一旁听得直乐，袁老师笑道：“等童牧你了这回春晚知道了。”</p>
童牧腼腆一笑：“这次来北都，飞机有人认得我，我当时还挺高兴的。”</p>
胡一亭：“注意安全，歌迷也不全是正常人，见到眼神呆滞的和动手动脚的那种人，你赶紧跑远点。”</p>
袁鲁丽呵呵笑道：“你弟弟说得对，童牧你可长点心眼。”</p>
四人闲聊着吃了点面包，之后又回到琴房，袁老师和阎老师开始一句一句甚至一个词一个词的把歌细细地掰碎了唱，不时地问胡一亭这句的感情基础是怎样的？那句的气势要亮一点还是厚一点？这里的衔接是不是太紧了？那里的结尾是奔放些好还是含蓄点好？</p>
幸亏胡一亭记得清楚，这才能一句句对答如流。可两位老师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胡一亭年纪小又是半个外行，他们便靠着经验，换了几种不同的唱法演绎，并把效果一一记录在曲谱。</p>
一直忙活到下午五点以后，两首歌才被二位老师基本吃透，这时候大家忙活了一天，都觉得颇为疲惫，尤其感到口感舌燥。</p>
袁老师笑道：“终于忙完了正事，感觉轻松多了，这都到了下班的点，大家去我家坐一会吧，喝口茶歇歇脚，一会儿去吃晚饭。”</p>
阎老师也长吁口气：“行，咱们走吧。”</p>
于是袁老师带大伙从单位后门进了歌舞团小区，转了两个弯，进了一栋普通的砖红色五层住宅楼，到四楼，开门把大家迎进去。</p>
这套房子楼楼下一共四室两厅，大约两百平米左右，装修的很温馨很别致，客厅正面挂着一副苍劲有力的水墨画，电视柜两侧放着主人家庭成员的照片，长长的组合沙发前有个大大的深褐色根雕大茶几，沙发旁边靠墙立着一台星海牌钢琴。</p>
袁鲁丽拿了盒铁观音给大家泡茶，喝了几道茶之后，胡一亭赞说这茶很香，于是袁鲁丽便从储藏室里拿了两盒茶叶出来，找了个袋子套着塞给胡一亭，让他带回去喝。</p>
“年轻人多喝点茶对身体好，少喝那些饮料，里面都是色素，不健康。”</p>
胡一亭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笑着接过：“谢谢袁阿姨，我记住了。”</p>
袁鲁丽拉着童牧手笑道：“童牧你看阿姨这里怎么样？”</p>
“我觉得漂亮极了，很有家的味道，袁阿姨你的孩子呢？”</p>
“快过年了，送我爱人那儿去了，要不是为了春晚我也过去了，这些天见不着孩子，我心里空落落的，想的慌。”</p>
“那袁阿姨您打算年初一过去吗？”</p>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你看我这儿房间都空着呢，你过来陪我住吧，我昨天跟你说的帮你辅导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p>
童牧看了一眼胡一亭，轻声答应道：“谢谢袁阿姨照顾我，那我麻烦您费心了，明天我从计算所宿舍搬过来。”</p>
袁鲁丽见童牧接受自己的好意，立刻高兴道：“你过来好，我这儿什么都有，年前我们娘儿俩一块儿过吧，等过完年三十你再搬回去。”</p>
阎老师抬腕看表：“不早了嘿。”</p>
袁鲁丽道：“那咱们走吧。”</p>
阎老师：“去哪儿吃啊？你可还没告诉我们呢。”</p>
袁鲁丽笑道：“去了你们知道了。”</p>
说着她从储藏室拿了瓶红酒出来：“喝红的行吗？”</p>
阎老师点头：“我们都不怎么能喝，红的好。”</p>
说完看着胡一亭：“小胡怎么样？要不要换白的？”</p>
胡一亭赶紧摇头：“我更不行了，喝红的都能喝醉。”</p>
阎老师拍板道：“那红的，赶紧的，出发吧！”</p>
袁鲁丽两手一拍，跺脚道：“差点忘了，还得给殷大姐打个电话！昨晚说好了今天喊她一起的，你看我这记性，事儿一忙想不起来了。”</p>
阎老师：“赶紧打，她别再已经吃过了，那不好意思了。”</p>
袁鲁丽拨通电话，和殷秀美说了几句，便把电话挂了。</p>
“她马过来。”</p>
阎老师拿起电水壶又续了一轮茶：“那再等等。我说呢，怎么老觉得心里有事，原来是这个。”</p>
于是四人又等了快半个钟头，殷老师才到，她风风火火地了楼，端起袁鲁丽的茶杯灌了两口抱怨道：“你们也真是的，到这个点才想起来叫我，存心不想请我吃饭是怎么滴？”</p>
说完大家伙连她自己都笑了。</p>
阎老师赶紧解释道：“我们也才刚录完谱，在小袁这儿歇没多一回儿，这不给你打电话了吗？昨天说好了请你吃饭，怎么可能忘了。我还得批评你呢！”</p>
殷老师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还批评我呀？好你老阎，来来来，你说说，我哪儿不对了？”</p>
阎老师笑道：“说好了请你吃饭，你不能主动点，打个电话过来问问，几点呀？在哪儿啊？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跟英国女王似的在家傻等着我们叫你，你说是不是该批评你。”</p>
殷秀美掩口笑道：“你胡说吧你，当我脸皮跟你一样厚呢，走走走，别磨蹭了，我肚子都叫了。”</p>
阎老师一边出门一边不忘打趣道：“你一准和我一样没吃饭，说不定连早饭都没吃。”</p>
殷老师哈哈笑的合不拢嘴：“昨晚因为吃的太饱了，今儿个我还真是没吃饭，也早喝了瓶牛奶，你怎么知道的？”</p>
袁鲁丽把手里红酒递给胡一亭拎着，一边锁门一边笑道：“我们跟你一样，昨晚吃撑了。”</p>
殷老师忍不住搂着袁鲁丽咯咯咯地一阵狂笑：“瞧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咯咯咯咯……还说我……咯咯咯咯……全北都数你们总政歌舞团最饭桶……咯咯咯……”</p>
阎老师下了楼，一本正经地道：“不许人身攻击啊！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回头把你抓起来信不信。”</p>
殷老师快步下了楼，掏出车钥匙开了自己那辆奔驰S500的车门，笑着坐驾驶位道：“你去喊吧！我这儿等你，把你家李卫星也喊来，我问问她怎么教育老公的。”</p>
阎老师拉开车门一步坐副驾驶：“叫她干嘛，她在家看孩子做功课呢，咱们吃咱们的。”</p>
胡一亭袁鲁丽童牧三人笑着鱼贯坐进后排，袁鲁丽道：“好了好了，别磨嘴皮子了，赶紧的，羊房胡同，历家菜。”</p>
于是殷老师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小区北门，直奔后海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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