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柴架起篝火,点亮北冥星月。
左边是颜笑眉,半脸残血。
右边是黑无常,至今昏迷。
白无常坐在中间,烤着冒油的羊腿。
羊腿早已经熟了,几次把它凑到鼻尖下面闻闻,馋得直流口水。
馋鬼分三种。
不懂美味,只顾独吞,是最没出息的。
懂得美味,却不与他人分享,也强不到哪去。
既懂美味,又懂分享,是馋鬼中的状元。
这只羊腿已烤得外焦里嫩,是难得的佳品。
白无常刻意多撒了波斯胡椒,肉香四溢。
有如此美味,却不能与朋共食,他实在舍不得下嘴。
唯有等,等黑君与笑眉转醒。
星月灿烂,火光温暖,最先醒的居然是颜笑眉。
虽然残血瘆目,但终究只是皮外伤。
醒来的第一眼,看见了白无常,有气无力的打着招呼:“大叔,你回来啦?”
“咦?怎么不叫我猪头了?”白无常喜乐一笑,若有所思:“是不是怕我不分肉给你吃,所以才换了称呼?”
你当谁都像你那么嘴馋吗?
实在没力气白他一眼,娇弱的起身。
第二眼看到黑无常躺在那儿,顿时心里焦急,捶了白无常一拳:“猪头,你是不是把我小哥哥灌醉了?”
“大叔变猪头,只不过一眨眼。”白无常苦笑过后,一声长叹:“你小哥哥不是喝醉了,而是快死了。”
啊?
好像炸雷轰在头顶,颜笑眉瘦脸苍白。
爬过去,守在小哥哥身边,眼泪瞬间就崩了出来。
英俊的小哥哥,已经满面结霜,像死了许多年。
伸出手,探向他的鼻尖,没有呼吸。
俯下头,枕在他的胸前,听不到心跳。
他死了?
不会的。
不会的!
小手摸上他的脸,像在摸一块千年寒冰。
想把手搓热,替他暖暖,却想起自己已经是鬼了。
不顾疼痛,把手探到火里烤热,捧起他的脸。
想替他擦去脸上的冰霜,却怎么也擦不掉。
只要能擦掉小哥哥脸上的霜,他就能活过来。
可是,为什么擦不掉呢?
一定是我的手还不够暖。
紧咬着牙,再把小手放到火上烤,却被白无常拉到一边。
“你就算把自己烤成羊腿的模样,难道你小哥哥就能醒来?”
那能怎么办?
小哥哥死了,小哥哥死了。
颜笑眉开始哭。
放声痛哭,哭得星也悲伤,月也难过。
哭得白无常直捂耳朵。
不知道她能哭到哪年哪月,白无常终于受不了小女孩的哭闹,放下羊腿,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看着她的泪眼,苦笑成堆:“你是不是学过花旦的调调?这哭声都快把我的衣服扯破了。”
都这个时候了,猪头还开玩笑?
狠狠咬着他的手掌,让他哭爹喊娘。
她咬的真狠,白无常用尽全力,才把手抢出来。
看了看手上的牙痕血迹,疼得直甩。
“你属甲鱼的吧?咬住就不撒嘴!”
心里溢满伤悲,哪有心思听他抱怨?
颜笑眉伏在黑无常的身上,恨不得把眼泪哭干。
“哭吧,你使劲的哭,玩儿命的哭,趁着他还没死,一股脑把他哭死。”
本来一辈子也不想理他了,但他说小哥哥没死?
在这个时候,无论谁说黑无常没死,谁就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白无常狠狠白了她一眼,捡起羊腿,继续在火上烤着。
不出所料,颜笑眉果然爬了过来。
来不及擦净眼泪,抱着他的手就晃:“猪头,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猪头了,你救救我小哥哥。”
现在知道求我了?
隐去嘴角笑意,白无常抬起被她咬破的手,没有一丝好气:“手疼,没心情!”
“我给你吹吹。”
颜笑眉鼓起小脸,努力的为白无常吹手。
看着她趴在那儿,哭花了脸,活像一只小花猫,白无常心里好笑。
叹一口气,收回了抢掌,对颜笑眉说清楚:“你小哥哥是鬼,本来就没有气,本来就没有心跳,平时有气有心跳是因为要运转真气,这些不是他活命的根本。”
真啰嗦,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呢?
无心听他这些,颜笑眉泪眼急问:“我就想知道,怎么才能救活我小哥哥。”
“唉——”又是一声长叹,白无常连连摇头:“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肯去做。”
“我做,我做,只要小哥哥能活命,我什么都肯做。”
“真的?”白无常满目犹豫。
“你快说呀!”她又使劲晃他的胳膊。
“你小哥哥是被阴煞反噬,攻破心脉,所以寒毒入体,不能导出,这才徘徊在生死边缘。”
沉声与她讲过厉害,再说险要之处:“我已将他的寒毒驱赶至他的丹田一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低下头,又陷入沉默。
惹得颜笑眉急上心头:“你快点把丹田的寒毒也赶走啊。”
“我?赶不走。”白无常咂了咂舌头,尴尬的一笑:“放眼北冥雪山,能调和他体内寒毒的,只有你。”
我?
那还等什么?
“你教我!”颜笑眉的眼里燃起希望,在眼泪的陪衬下,分外明亮。
“你肯学?”白无常又是满目犹豫。
“你快说呀!”颜笑眉再次晃着他的胳膊。
轻轻点了点头,白无常低眉喃喃:“其实这种事,只是阴阳调和之道,不用人教。”
真麻烦,紧要关头,他还卖关子!
看到颜笑眉满目不解,白无常皱起眉头:“阴阳调和,没听懂?”
“听懂了,怎么调?”
我的天,这种事,和小女孩儿还挺难张嘴的。
“入洞房,你会吗?”
“我知道,先拜天地,然后就是入洞房。但是,到底怎么调?”
她缠着问,一脸天真。
倒是把白无常缠红了脸,鼓足了勇气,大声回她:“扒了他,睡了他,懂了吗?”
答案回荡在山谷里,好像一直有人在耳边提醒颜笑眉,只有这样,才能救活小哥哥。
虽然不太懂洞房这件事,但总也知道这是羞耻的事。
颜笑眉咬着嘴唇,紧低下头,小脸比篝火还红。
刚才还吵着闹着救小哥哥,此时已陷入沉默。
低头看她抱紧身体,白无常长叹一声:“你也可以不救,也许,能有奇迹发生呢。”
怎么敢相信奇迹,怎么能不救小哥哥?
偷眼去看,小哥哥依然安静的躺在那里,满面冰霜。
下了决心,颜笑眉的声音比风还轻:“大叔,你……躲开,不叫你,千万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