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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犹豫

娇术 须弥普普 4407 2024-01-21 19:47

  宗馁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想要说话,却是未能出口,便整个自马背上翻了下去。

  “将军!!”

  阵中数人大声叫道。

  对面的骑兵阵中一片喧哗,复又一片嚎叫。

  交趾军中马匹极少,能安坐于马背之上的,十有八九都是将领。

  宗馁座下马儿又高又大,十分惹眼,他几番指挥,众人簇拥在其身旁,早引得骑兵中不少人关注,此时见得此人被射死,人人大叫,口中喝着彩,夸着好,一面杀敌,一面看向军中那一个举着神臂弓的人。

  那人生就一副好相貌,只晒得有点黑,此时骑在马上,咧嘴大笑着将手中神臂弓丢给了后头跟着的亲兵,也不管对方是接住了还是没接住,只大声叫道:“兄弟们,谁杀了李富宰,杀了谭宗,我这都监之位,便给谁来坐!”

  ――不是领兵去救援宾州的张定崖又是谁!

  他大着嗓子复又喊道:“满城百姓候着我等活命!十数万人的性命,只尽看今朝了!!”

  张定崖一面叫,一面谁人也不管,谁人也不顾,正要一夹马腹,却是不想身下那马匹不消他示意,已是闪电一般飞奔了出去,直直便朝着交趾营中杀去。

  千余骑兵得他在阵前带路冲杀,又喊又叫,口中只喊着冲,杀气腾腾地朝着前头追去。

  交趾军中不管谭宗命令,也不等令官鸣金收兵,已是互相自踩自踏着做鸟兽散。

  谭宗本来还想整顿兵士围上前去将骑兵包住,然而下了好几回的令,却是见得营中始终一片散沙,人人只想跑,一个都不愿意上前,催到后头,竟是隐隐已有了士卒反噬之状。

  成百上千年来,广南又有几个人见识过成队列,成编制的骑兵?

  广南都没能见识得到,交趾军中的普通士卒,又如何能有这个见识?

  两千骑兵挟势而来,其势如披荆斩棘,惊涛裂岸,交趾兵卒不过凡夫俗子,如果有机会见得多几次,也许见怪不怪,便生出些抗力来,可此时头一回得见,谁人又提得起心来抵御?

  一个多月以来,交趾十数万大军驻扎在邕州城外,初时人人摩拳擦掌,只以为攻城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人盼着进城掳掠,其时只预了数日,便想要拿下这广南大州。

  谁料到头一回到得,便被王弥远领着骑兵当头给了一通痛击,又给神臂弓射得死伤过半。

  神臂弓之威,吓得交趾军心浮动,接连攻了许多日,不过白送命而已。

  好容易等到连日冬雨,叫那神臂弓力软不得用,本要乘势拿下城头,谁成想又给顾延章用竹篮裹着稻草、泥沙,指使得团团转。

  此一回被骗了箭矢事小,损了军心事大。

  再往后,无论夜间被王弥远领着骑兵冲营,引发军中踩踏也好,好容易杀上城头,却被当中床子弩直接把大帅李富宰给射得半死也罢,都是动摇军心之事,叫营中上下,人人都惶惶不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交趾军中何止三回,简直是三回复三回,其失利失算之处,已是重重叠叠,只要叠上那重霄九,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谭宗此回坚持攻城,最要紧便是为了拢住军心,他见得阵前形势如此,情知不好,并不敢再行乱命,连忙鸣金收兵,强派了三千精兵断后,又收拢了兵卒,叫人将大盾拦在前头,连连垒了高高的乱石、杂木在路上,将骑兵攻势挡住,这才领兵回了营,却是一路走,一路又见得零零散散的尸首。

  今日天气甚好,此时又正当下午,难得的日头晒在人身上,再兼后头火势熊熊,直叫这一处也热了一二分,可他心底里却是冻成了冰一般。

  营地当中的火已是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虽有左江在侧,可一桶一桶的汲水本就要耗费许多功夫,浪费许多力气,此时火势居然未灭。

  一名裨将见得谭宗回来,满脸都是黑灰地迎得上来,往地上吐了口尽是黑色的唾沫,才含着泪道:“将军,粮草被烧了……”

  他这泪不只是哭给谭宗看,一般也是真为自己而哭。

  米粮没了,大军能还能吃什么,自家又能吃什么?

  谭宗半日未见得有兵卒回来报信,回时又见得地上不少尸身,已是知道不好,此时听得对方这般说,连忙追问道:“谁人放的火?”

  那裨将面苦心酸,道:“从后头绕了五百骑兵过来,营中拦之不及,被他们寻了地方,四处放了火,又杀了一通……”

  “而今人呢??”

  谭宗不欲听此废话,质问道。

  那裨将只得道:“都是骑兵……放了火……杀了一通,已是逃了……”

  说是逃了,谁人又不知道,其实只是退了。

  听得对方这样说,谭宗如何还能回话,只恨不得把一口牙齿给咬碎。

  骑兵!

  又是骑兵!

  广南从哪里生得出来这样多骑兵!!

  为何会有人在广南这个地方用骑兵!

  平日里邕州、桂州的那等肉马,除却在米粉里搭做配料,哪里还能有其余作用?!

  拿刀在广南的滇马、肉马面前晃一圈,这些畜生都得歪了蹄子逃跑,见多了这样的马,谁人能想到换了马来,居然当真能在这多山多岭之处有这样大的优势……

  谭宗此时实在没有功夫去细想,只急急分派事务,一面令人灭火,一面清点营中兵卒。

  才到邕州时,加上广源州中蛮将手下,足有十二万三千人。

  此时此刻,却只剩下八万多的兵卒而已,近乎是三人当中,便已经死伤了一人。

  谭宗一面算,一面手抖。

  死伤这样惨,还要不要攻城,还如何攻城?

  而当天晚上,营中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粮草泰半已是被烧成灰烬,连着不少箭矢军械也烧成了焦炭。

  这等粮米,最多能撑得住大军五日……

  晋人的骑兵自然可怕,神臂弩、床子弩更是骇人,然而这些虽然叫谭宗骇怕,却不会叫他生出怯退之心。

  只有没有粮秣会令他绝望……

  没有人谭宗、李富宰更知道交趾国中后勤运送指望指望不住。

  一旦粮秣跟不上,难道要叫这八万大军饿死不成?

  谭宗犹豫片刻,召进来一名亲兵,问道:“去看看太尉而今伤势如何?”

  那亲兵领命而去,很快回得来禀道:“军医叫小人来禀将军,太尉还未醒来,依旧是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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