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课前,青溪县第一中学校园里熙熙攘攘,充满了生动的吵闹声,就像上千只闲不住的小鸭子聚在了一起,闭着眼睛都能听出他们的兴奋和蓬勃生机。
“好问,好问。”邓凌飞在校门口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丘好问。
“这是你的十元钱。”
“不是钱的事。”邓凌飞顺手就把大团结收到了口袋,继续说道:“田凯扬言说要找人收拾你?”
“在学校里收拾我?”
“比那个严重,说是放学找人在校门口堵你,几个社会混混。”
丘好问笑了,这段时间是比较乱,外面经常发生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时常发生一些社会青年敲诈学生,甚至出现过尾追和调戏女学生的事情。而“社会大哥”对于学生们来说,就跟恐怖片里的那个鬼,心怀畏惧又想目睹真容。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丘好问摆摆手说道。
下午有数学课,任课老师是陈相军,县一中“镇校之宝”-特级教师之一。以前教高中数学,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才好不久。学校为了照顾他,让他改教初中数学。陈相军是丘正良的好友,当年两人同时被分去新成立的郎山乡中学,在那里同事了近十年。
陈相军走进教室在讲台前站好,听到丘好问喊“起立”,一眼就发现了这小子,脸上露出笑容来。他说话慢条斯理,却能把枯燥的数学公式讲得非常有趣,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跟上历史课差不多。唯独丘好问中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被陈相军瞪了一眼。
一中门口离大街还有两百多米的距离,中间是一条四五米宽的水泥路。左边是一堵围墙,县里大会堂和招待所的围墙,它跟一中是挨在一起的。右边有比较复杂,校门口是一排民房,有几条小路,通往附近的一大片菜地。青溪县城很小的,城区主要是几条主干街道、机关单位和几片民居,周围被大片的农田、菜地和郊区村落包围着。
走过这些民房,右边是一片工地,正在修建县农业银行住宅区,里面有一个大坑,估计有两三米深,早就被雨水沉积成了一个水塘,死水里泡着各种垃圾,气味奇臭,再调皮的孩子也不愿去沾边。再往前走靠近大街的地方就是县林业局的围墙。
下午放学,丘好问跟邓凌飞跟在人群里走出了校门口。大家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有胆大的男生,故意跑过去跟女生搭讪。时不时响起女生们银铃般的笑声,引起男生们的侧目。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生,总是会成为瞩目的焦点。
更多的男生却在热烈地谈论着《魂斗罗》和《三国志》,各自交流着秘诀。在他们眼里,女生有什么好看的,有卡带游戏好玩吗?十几年后,孤单寂寞冷的他们躺在床上,或许会懊悔这一刻的无视和冷漠。
丘好问跟邓凌飞边走边说着话,走过了校门口的小商店,从旁边的小路里钻出四个人来。长头发,穿着花衬衣,上半截的扣子不扣,露出胸口上的肋骨。都九月份了,又下午天,还这么敞着,不冷啊?
丘好问一看到这来者不善的四人,就知道不对,不动声色地拉住了邓凌飞。
邓凌飞也看到向这边围过来的四位“社会大哥”,吓得脸色惨白,但终究没有拔腿就跑,双腿发软地站在丘好问身边。
“你叫丘好问?”带头的是十八九岁的青年,脸上的稚气还没有褪尽,却堆满了戾气。他理着个三七分的头发,叼着根烟,嚣张地用手指头点着丘好问。
哦,这会儿还没有《古惑仔》,难怪这些家伙完全没有应有的神采,一副土鳖样。身上连只小猪佩奇都没有纹,居然也敢称“社会人”?
“是啊,找我做什么?想拜我做干爹?”丘好问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不是自己躺下,就是他们躺下。他一边观察着四人的动静,一边嘴上不饶人,反正到最后都是开打,占些口头便宜,激怒他们也好。
“嘿,日你嘛个逼里的,你个宝器想死是不,贼日的...”一串本地骂人的话喷了出来,四个人也亮出了各自的家伙。两个拿着单车链条,一个拿着根镀锌水管,带头大哥却拿着把西瓜刀。
丘好问突然启动,像猎豹一样冲向离得最近的带头大哥,一个飞身膝冲,正顶中他的胸口,直接把他顶飞去三四米,躺在地上起不来。
一个转身,欺到拿着单车链条的矮个跟前,身子向前一倾,头一低,微微亮出后背,然后左臂向后一扬,一个“苏秦背剑”,左肘结结实实击在他的脸上,整张脸马上变成了被踩烂的西红柿。
趁着他捂着自己的脸蹲在那里,丘好问一个转身,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右腿一个侧踢,把另外拿着单车链条的小胖子,整个身子被踢得飞了出去。
只剩下一个瘦子,手里拿着那根锌铁水管,佝偻的身子在夕阳下的晚风里瑟瑟发抖。
丘好问上去就是一记右勾拳,正中他的腹部,接着一个左摆拳,正中他的右脸颊,眼见着肿了一块。他丢下锌铁水管,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脸,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丘好问在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中扫了一圈,迅速地找到了脸色惨白的田凯。丘好问伸出手指头,远远地点了点他,吓得他连连往后退,差点坐倒在地上。
校门那里有了动静,应该是政教处和保卫科的老师们闻到讯,正往这边赶。丘好问知道自己现在走不了。
“小明,小明!”丘好问的一声叫唤,终于把邓凌飞的魂叫了回来。“你先回去。”
“好,你没事吧?”
“没事,老师都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哦,你没事就好。”邓凌飞终于回过神来。
走到带头大哥那里,他抬起头,一脸怨愤地看着丘好问,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丘好问也不客气,对着他的腹部连踢了几脚,终于让他老实了。
很快,几个老师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丘好问同学,那四个混混胆敢在校门口拦截你,想欺负你,你应该马上报告老师的。”半个小时后,在政教处办公室里,贾老师打着官腔说道。
“当时太混乱了,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这次林辉友抢先问道,他就住在学校教师楼里,听到消息马上赶了过来。
“没事,林老师,你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
“丘好问同学,你应该及时向学校报告,怎么也不能动手打架。”
“贾老师,我当时被四个混混围住了,怎么报告老师?”丘好问反问道。
贾志国脸色微微冷,“那你也要检讨下,四个混混那么多同学不欺负,为什么要找你呢?”
“贾老师,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这个受害者,而是应该去问那四个混混。”
站在旁边的林辉友先不乐意了:“我的学生在校门口差点被混混打了,贾老师,你身为负责校园安全的政教处副主任和保卫科科爱上书屋生安全的?”
他在一中当了十来年老师,又是这样的性子,校长跟前都敢呛几句,也不憷这个贾副主任。
贾志国一愣,另外一个老师进来了,在他耳朵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的脸变化得极快,跟川剧变脸有得一拼。
“原来丘同学也是教职工子弟,那就不会跟社会混混有关系了。”贾志国满脸微笑地说道。
“那四个混混是谁找来的,你们问不出,派出所应该问得出来吧?”
“他们咬死说是见你太嚣张,想教训你,其余没有说什么了。”贾志国脸色闪烁地说道,“问不出什么来的,要是送到派出所去,定性为打架斗殴,对学校和你的影响都不好,还是放了吧。”
丘好问知道里面有隐情,可没凭没据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转头对林辉友说道:“我听老师的。”
林辉友看了一眼丘好问,又问看了看贾志国,点头道:“既然我的学生没有受伤,那就放了。不过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下次再来闹事,直接扭送送到派出所去。”
回到家里,父母亲已经知道了丘好问的英雄壮举。因为回家吃晚饭的丘好学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校门口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轰动了整个学校,更巧的是她几个好友刚好看到了丘好问的飒爽英姿,也知道他是丘好学的弟弟,忙不迭地跑到丘好学跟前报了信。丘好学闻讯赶来时,早就散场了,丘好问几个都去了政教处办公室。她问了老师说没事,就先回了家,然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到底是怎么回事?”丘正良严肃地问道。他知道小儿子这几年一直在“锻炼身体、苦练武功”,只是没有耽误学习,也不管了。但要是往打架斗殴方面偏了,那就不行。
“应该是田凯,只有他说过要找人收拾我。”丘好问把原委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丘正良坐在那里没有做声,李秀莲却忿忿地叫了起来,“他怎么这么歹毒?因为当不了班长就叫混混来打你?”
“只是我的猜测,没凭没据的,而且我听说田凯的舅舅是学校管后勤的副校长。”丘好问点了一句。
“这不行!他有舅舅,你没舅舅吗?明天我去找老三,跟他说下,收拾下那四个混混。”李秀莲憋着口气说道。
她是青溪县本地人,有两个姐妹和一个弟弟。说的老三正是丘好问的舅舅,在派出所当民警。
丘正良低着头,没有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