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刚刚才得知,瓜尔佳石璨竟然被十爷抓了,还押到了皇上跟前,他吓得三魂掉了两魂。
当时,他就觉得这事情不大好,但钱旺儿一个劲的挑唆,还献上了丰厚的银两,再加上心里到底顾念着瓜尔佳石璨是兰儿的亲弟弟,就同意帮马佳文敬救下了瓜尔佳石璨。
事后,他一直心神难安,特意命人将瓜尔佳石璨送出了京城,谁知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又跑回了京城,还被老十抓了,简直是天要亡他!
他悔不当初,两腿发软,脸色煞白的扑通跪于地上:“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
不等他说完,皇上痛心疾首的怒指着他道:“好好好,这就是朕亲自教养的好儿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视我大清律法为儿戏,朕岂能再容你!”
太子虽吓得快要魂飞天外,但心中又觉得委屈和愤怒,若不是老八他们设计陷害,在他身边埋了钱旺儿做眼线,他又何至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反正伸头缩脖都是一刀,他拼出一股勇气来:“皇阿玛的话儿臣实实不敢承受,儿臣是冤枉……”
“住口!”皇上骤然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强词夺理,大呼自己冤枉……呵呵……”皇上怒极反笑,“朕问你,瓜尔佳石璨是怎么回事,那个孔十娣又是怎么回事?”
“皇阿玛息怒!”太子再次大呼冤枉,抵死不承认就是了,“儿臣实在是冤枉啊,石璨的事是有人故意设计儿臣,一切都是那钱旺儿所为,还有孔十娣之事,儿臣就更冤枉了,他可是老十的人,儿臣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银子就去救他?”
十爷听他提及自己,气得要死,也要大呼冤枉说自个不认得孔十娣,九爷又递来了眼刀。
皇上铁青脸色,冷哼道:“哼!十两万黄金对你太子来说竟是一点银子,那你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太子咬紧牙关,矢口否认道:“全都是那个钱旺儿故意瞒着儿臣做下的,儿臣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皇阿玛……”
他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直磕的额头破损,鲜血直流,“儿臣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十万两黄金,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诬蔑儿臣的,若皇阿玛不信,就派人去捉拿钱旺儿,只要抓住了他,就知道是谁设下这些毒计,栽脏陷害儿臣了。”
皇上见太子鲜血流了满脸,可怜又可怖的样子,心里起了一丝不忍之意,不过还是怒气难消。
正要开口说话,十爷终于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那钱旺儿是不是被杀人灭口了,太子你何必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十爷的话一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八爷又咳了起来,幸好劫信之事未告诉老十,否则,他这会子必定会闹出来,这样就更会加深皇阿玛对他的怀疑,以为是他布局设计陷害太子。
老十啊老十,你可真是个莽夫,好不容易精心布好的局全都给你这个蠢货打乱了!
纵使八爷涵养再好,此刻心里也骂开了。
那封秘信他本能还想借着十三爷的手送到皇上跟前,哪怕十三爷那里行不通,老三他们也行,结果弄成这样,还公然在皇阿玛跟前说钱旺儿被杀人灭口了,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气得想要吐血。
十三爷立刻质问十爷道:“钱旺儿人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十哥你如何知道他已经死了,难不成是你收买了钱旺儿陷害太子,之后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了?”
太子赶紧附合道:“十三弟说的对,必是这样。”
“老十三,你放得什么臭狗屁……”
十爷气得胸膛快要爆炸了,只是他素来没什么口才,根本说不过十三爷,骂了这一句话之后,就愣在那里,干瞪着眼睛盯着十三爷,恨不能蹦起来一拳头将十三爷揍成肉饼。
这时,四爷冷幽幽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十弟你若心中没鬼,又何必恼羞成怒呢?”
十爷更加生气,气得满脸通红,鼻翼张合,眼睛更是瞪得如拳头大:“老四,这……”
“够了!”皇上重重一击案,“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
复又怒色沉沉的看向太子,沉吟道,“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
“朕以为复你太子之位,你自当三省吾身,反求诸已,不想你却不思进取,不修德行,反而变本加厉,你以为这些年,你在私底下干了什么,朕都不知道吗?朕心里亮堂着呢……”
太子听到这里,已浑身颤抖,魂魄俱飞,心里直呼完矣!
今日,他太子之位必定是保不住了。
谁知皇上突然顿了一下,已红了眼圈,更咽道,“难道真是朕宠坏了你吗?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连家国百姓都尽忘了,你这又是做的什么太子!”
太子面色惨白,颓然瘫软在地。
四爷想到邬先生对他说的话,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儿臣觉得孔十娣和瓜尔佳石璨之事都颇为蹊跷,或许这当中真的另有隐情,不如等张大人将钱旺儿捉拿归案,查明此事再说。”
十三爷也道:“是啊,皇阿玛,太子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
十爷眼见皇上就要说出废太子的话来,不想被四爷和十三爷接连插话,生怕皇上又被小人谗言,改变了主意,哪里还肯给十三爷再说话的机会,急赤白脸道:“皇阿玛……”
“咳咳咳……”突然八爷剧烈的咳了起来,“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翻,人晕了过去。
一时间,御书房内闹了个人仰马翻,皇上见八爷吐了一地鲜血,心下也有些担忧,不管八爷如何不入他的眼,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哪能一点不疼爱。
他连忙命龚九叫来了太医,又让人将八爷先扶到内殿躺好,过了一会儿,太医跑出来回禀说:“八爷受了风寒,失于调养,引起痰湿蕴肺证……”
皇上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摆手问道:“朕只问你,老八他要不要紧?”
“虽瞧着凶险,暂时倒也性命无碍,只是人病到这个地步,也非朝夕之事,恐要好好调养些时日才能痊愈。”
皇上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难道他真冤枉老八了,他的病竟是真的?
待八爷服了太医开的药转醒之后,皇上又命人将八爷送回了府,此时,他已疲倦之极,命太子留在宫里听侯处治,其余人等跪安,只留下了张廷玉一人。
皇上也没有看张廷玉,而是手撑着额头,垂眸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方慢慢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廷玉道:“廷玉啊,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张廷玉想了一下,谨慎的开口道:“一切要等微臣查明此事后,才能分晓。”
“朕说的不是这个。”皇上突然严肃了脸色,“朕今日怒斥太子,差点一怒之下就说出废太子的话,除了老四和老十三,竟无人为太子说一句话,到底是太子失道寡助,还是他们早就巴不得朕立刻废了太子!”
张廷玉惶然道:“还请皇上恕微臣之罪,微臣……”
“廷玉,你不要误会。”皇上打断道,“朕说的不是你,你是朕身边的肱骨之臣,一向公正,只忠心为朕,为大清,自然不可能去袒护谁,太子什么德性,朕知道,也不值得谁去袒护。”
突然,他话锋一转,“但这当中也不尽然全是太子的错,朕只是觉得世态炎凉,人心淡薄,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且不说老八他们和太子是亲兄弟,只说鄂齐他们几个,太子素日待他们不薄,今日竟全成了哑巴了。”
张廷玉暗想,皇上这番话似有赞赏四爷和十三爷,想保太子之意,而且孔十娣和瓜尔佳石璨之事确实蹊跷,就算太子贪财,他应该也不至于会救十爷的人,这不明摆着将把柄交到敌人手里嘛。
至于瓜尔佳石璨,是太子的小舅子,倒有些可能,但这当中也肯定有人事先布好了局。
至于是谁,钱旺儿又是谁的眼线,几乎已一目了然。
他叹了一声道:“今日王师傅不在,否则,他一定会为太子鸣冤叫屈。”
皇上眉色渐深,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可惜太子不能理解朕的苦心啊,朕当初指定王掞做太子的老师,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学问,更因为他身上的耿介之气。”
“……”
“朕希望太子能跟着他好好学做人,守好太子的本分,不做出格之事,哪怕太子资质平庸一些,未来只能做个守成的君主,朕也能放心将大清江山交到太子手里。”
说到这里,语气又添了无尽失望,“太子呢,却对王掞颇有微词,嫌弃他迂腐,罢了,这些事不说也罢,你速速命人去捉拿钱旺儿,朕倒要看看,是谁一心想要谋夺储君之位!”
“扎!”
待张廷玉离开之后,皇上闭目陷入了沉思,龚九进来送茶时,以为皇上睡着了,连忙放下茶,拿了狐毛披风正小心翼翼的要给皇上披上,皇上突然睁开了双眼。
龚九连忙道:“万岁爷累了,不如回养心殿息着吧!”
“朕只觉得闷得慌,龚九,你陪朕出去走走吧!”
“扎!”
龚九替皇上将披风披好,弓着腰身随皇上一起出了御书房,刚走到御花园,还没来得及赏梅花,天空忽然飘起了零星的几点雪花。
龚九连忙道:“皇上,下雪了,外面冷。”他朝着东西各看一眼,“那边是宜妃娘娘的翊坤宫,另一边是佟佳贵妃的承乾宫,皇上要不要去哪位娘娘那里坐一坐,避避风雪?”
皇上笑道:“你这老东西,倒是哪里都不得罪嘛!就去翊……”
想到宜妃娘娘,忽然想到老九,皇上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今日就看见老十在那里蹦跶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恨不能立逼着他下废太子诏书,老十和老九,老八他们是一伙的。
老十的意思就是老八,老九,甚至也是老十四的意思。
他还当老八能反思已错,汲取教训呢,不想刚复了爵位,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兴风作浪了,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为什么老十一开口说话,他就不停的咳嗽,这当中固然是因为他真的病了,更因为他怕老十乱了他的局。
想到这里,复又烦燥起来,恰好承乾宫里清静,便改口道:“去承乾宫吧!想来团儿离开之后,那里又冷清下来了。”
“万岁爷还惦记着怀曦小格格呢。”
“团儿倒有些像月牙儿小时候,最是爱笑,不知……”皇上抬起头,落寞的朝着乌沉沉的天空望了一眼,“月牙儿如今可好?”
“策临花了那样大的心思才娶到昭月公主,焉能不怜惜?”龚九宽慰道,“万岁爷您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头吧!”
皇上笑了笑:“但愿吧。”
那个策临心思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极有野心之人,就怕有一天他的野心膨胀到谁都无法阻拦,那就苦了月牙儿了。
他不愿再深思下去,到了承乾宫时,恰好见四爷和十三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二人见皇上过来了,很是意外,正要上前行礼,却听皇上说了一声:“你们两个也在?”
二人连忙上前:“儿臣见过皇阿玛。”
“嗯。”皇上声音淡淡道,“你额娘宫里可去过了?”
四爷如实道:“和十三弟一起去请过安了,正好顺道来瞧瞧姨母。”
“你们是有孝心的。”皇上点了点头,又对着十三爷道,“年后老十三你就要迎娶福晋入府了,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朕开口。”
“儿臣多谢皇阿玛,四哥让凌福晋负责帮儿臣打点着,府里暂时什么都不缺。”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凌湘丫头是个妥当人,事情交给她朕很放心,对了……”皇上又看向四爷,“老四,年后过了正月十五方先生就要入宫了,圆儿的事你赶紧着点办。”
四爷恭敬道:“皇阿玛放心,儿臣正准备去陈家呢,认回圆儿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皇上一听,心情终于好了些,催促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快去!”
待四爷骑马赶到陈家时,向氏正抱着向海棠:“你这傻孩子啊,为何到现在才肯告诉姑姑,圆儿就是四王爷的孩子,害得姑姑我一直为你担心,生怕四王爷因为圆儿和你再生龃龉。”
“对不起,姑姑……”向海棠惭愧不已,泪如雨下,“都是海棠不好,自从海棠生下圆儿之后,没有抚养过他一天,都是姑姑姑父照顾圆儿的,还将圆儿养的这般好,海棠怎敢过河拆桥……”
说到这里,向海棠更加惭愧,起身跪了下来,向氏连忙要扶起她,向海棠只跪着不肯,哭道,“纵使不敢,如今像这般想要认回圆儿,也是过河拆桥了,海棠实在心里有愧,对不起姑姑和姑父,也对不起老太太和金妍姑姑。”
“真是傻孩子。”向氏双手抚到她的肩上,将她扶了起来,拿帕子替她拭了眼泪,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视你为亲生女儿,怎会怕你认回圆儿,我心里盼望着你能和圆儿母子团圆呢,你姑父亦是如此,老太太虽然舍不得圆儿,但老太太是识大体的人,她知道圆儿是你的孩子,必定不会阻拦。”
向海棠脸上热辣辣的滚烫起来,惭愧之余,又满是感动,同时又担忧:“可是……”
“你放心,如今老太太身边有了怡姐儿和宝哥儿,就算圆儿回了王府,老太太心里也能过得去,其实……”她顿了一下,“老太太早就问过我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