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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将一枚游鱼的玉雕拿在手里。 </p>
具体的鱼形已经在宏观用刻玉刀雕刻了出来。</p>
当然，只是简单的轮廓，并没有复杂的鳞片、眼珠、尾巴等，只是简单舒缓的线条，然后利用小酌清泉的意境，营造出小鱼在水游曳的轻灵。</p>
若真要将它归类，它是讲究大道至简的，所以属于写意玉雕。</p>
不过，秦淮想要在这份大道至简增添一些肉眼看不见，但感受得到的细节。</p>
――也即微观雕刻。</p>
能不能带来特殊效果？</p>
能不能给玉雕带来想象的生命感？</p>
如果能，秦淮的玉雕技艺，恐怕能推向另一个高峰。</p>
拥有生命力的玉雕啊，和栩栩如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p>
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与普通画家笔下的微笑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p>
那是另一个层次！</p>
然而，在尘埃落定前，一切都不得而知。</p>
秦淮十分期待，敏锐的艺术直觉时刻在耳边提示――前方有一个缤纷斑斓的新世界，冲进去，冲进去！</p>
“呼……”</p>
秦淮吐了一口浊气。</p>
把玉雕小心的放在载物台。</p>
尔后迫不及待的将右手伸入玻璃窗，捉紧特制的雕刻刀。</p>
拿到雕刻刀，秦淮竟然慌了。</p>
右手开始轻微颤抖。</p>
真是神的体验啊！</p>
前面有无数次雕刻，秦淮哪一次不是胸有成竹，淡定惬意？</p>
而这一次，竟然是忐忑了起来。</p>
可能未知带来恐惧吧？</p>
像习惯了用骨头雕刻玉器的工匠，突然要使用铁刀雕刻。</p>
那种别扭、难以适应与慌张是压制不住的。</p>
秦淮深呼吸一口气，在渴望与恐惧，徘徊不前。</p>
毕竟他是没有任何微观经验的。</p>
这是一个从无走向有的过程。</p>
沉默了片刻，秦淮开始雕刻了。</p>
手腕只移动了几厘米，雕刻刀便闯入视线。</p>
秦淮脑海浮现籽玉玉皮气孔的细节，尔后，刀尖抵在玉料表面。</p>
轻轻一点，一个小小的痕迹出现。</p>
这种雕刻法很怪。</p>
因为在秦淮以前的玉雕，都是直接雕刻刀拉出线条，会采用提、按、顿、挫、顺、逆的技巧，而且动作举重若轻，潇洒豪迈。</p>
而这一次，秦淮的手腕永远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p>
只有轻轻一点，这一项单调的操作。</p>
不是秦淮不想炫技，而是他不敢，毕竟每一次微观雕刻，都是在一百微米的单位内雕刻。</p>
如此精细的工程，注定是非常脆弱的。</p>
也许手一抖，满盘皆输，玉料报废。</p>
故而秦淮不敢错，也不容许自己犯这种错误。</p>
……</p>
秦淮全神贯注，手腕好像半点没有动作但实际，已经雕刻了千刀万刀，随着时间推移，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水。</p>
一个小时后。</p>
累得头昏目眩的秦淮将小鱼玉雕取下来，脸带着释然的笑意。</p>
他觉得探针雕刻进展很顺利。</p>
而且雕刻过程十分享受，一定会是一件优秀的作品。</p>
然而。</p>
秦淮的笑容在目光触及到作品时便飞快消失。</p>
旗帜折断了……</p>
原本的玉料虽然没有生命感，但至少栩栩如生。</p>
但经过秦淮一个小时的‘精雕细琢’后，整块玉雕的神韵，都被榨干了？竟然给秦淮一种歪瓜裂枣，不忍直视的既视感。</p>
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越看越丑，越看越觉得难受。</p>
好像看到了一个道貌岸然，实际内心龌龊肮脏的伪君子……</p>
钱钟书曾经说过：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p>
而这枚被处理过的玉雕，像忠厚老实人的恶毒，给秦淮一种不期待的伤痛。</p>
你说不出它哪里不好看。</p>
但潜意识觉得难受，觉得如鲠在喉。</p>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强迫症患者对美的潜意识追求。</p>
……</p>
……</p>
“怎么会呢？哪一个环节出错了？”</p>
秦淮心蒙了一层乌云。</p>
技术是做到了。</p>
可是……</p>
也带来了新问题。</p>
怎么解决？</p>
秦淮举起鱼形玉雕，凑到眼前翻来覆去的打量，甚至放到显微镜下观察。</p>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p>
秦淮皱紧眉梢，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找来数枚籽玉，一枚一枚的籽玉放在载物台，一边观察，一边画下稿图。</p>
总结了二十分钟的失败教训，秦淮的底气卷土重来。</p>
‘刚才会失败，完全是因为我生活在宏观世界，与微观雕刻有隔阂，失败很正常。</p>
不过，只要我慢慢摸索，能熟练的掌握微观雕刻的特点，从而赶走那一片乌云！’</p>
想到这里，秦淮咬牙，拿起刀将玉表刮掉。</p>
玉屑飘洒，细如飞雪，铺在书桌。</p>
刮好后，秦淮将其放在载物台，便开动器械。</p>
继续尝试雕刻。</p>
商雅双手托着下巴，静悄悄的望着。</p>
也许是因为在尝试新技术，所以秦淮不再灼灼发光。</p>
而是静得像一湖清澈见底的清泓。</p>
湖面偶尔会荡开一圈涟漪。</p>
偶尔会有一束阳光打下来，随即整片清泓都波光粼粼。</p>
秦淮身也开始有了光芒。</p>
每每出现这种状态，秦淮会眉梢飞扬，进入高帅画风，气质全开。</p>
不过，在这一次雕刻，秦淮高帅的地方只有两三处。</p>
很多时候，都显得焦灼，狼狈。</p>
看来，是遇到麻烦了啊。</p>
商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无法帮助秦淮。</p>
恐怕没有任何玉雕师能够帮到秦淮。</p>
这是秦淮在开辟新道路，前方的荆棘，都只能秦淮一个人斩断！</p>
过了许久。</p>
秦淮抽出右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p>
果然新技术的使用总是困难重重。</p>
探针雕刻，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p>
想象，秦淮的雕刻刀无所不能，可以快速、优雅、毫无阻碍的雕刻。</p>
但现实，太残忍了。</p>
秦淮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那枚小鱼的玉雕，都被秦淮刮成粉末了。</p>
秦淮再取出一块青玉玉料。</p>
切开成十几份，雕刻成一片片树叶。</p>
然后放在载物台实验。</p>
第二天。</p>
第三天。</p>
第四天。</p>
第五天。</p>
……</p>
四十天后。</p>
秦淮眉头皱得很深，不甘心的将最后一块薄玉扔掉。</p>
“我只能止步在栩栩如生吗？难道我的想法是错误的？”</p>
秦淮揉了揉眉心，连续四十天高强度的雕刻，让他心力交瘁，让秦淮心痛如绞的是，四十天如一日的屡败屡战，却依旧是看不到成效。</p>
颓丧的秦淮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李老板。</p>
“李老板，请再给我送一批玉料！”</p>
对面的李老板很为难：</p>
“秦先生……您已经欠款两千五百万了。我们店内一个月的现今流转也八千万……”</p>
李老板委婉的提示道。</p>
这四十天，秦淮发了疯的购买玉料。一开始狂掷千金，到最后开始赊欠，一千万其实都没什么，秦淮名声摆在那里，当然可以赊欠。</p>
但两千五万已经影响到他玉料市场的资金链周转了。</p>
更可怕的是秦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疯狂，李老板不得不做出提示。</p>
听得李老板的话，秦淮如被雷击，猛得沉默了下来。</p>
在四十天内，不仅掏空了几千万积蓄，还欠债整整两千五百万，</p>
这项技术，真的是一个无底洞啊……</p>
秦淮看了一眼书桌两百页的稿图，一时间哑口无言。</p>
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真的没有回报？连一点曙光都没看到，路走错了？</conte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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