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最近发生了许多事。
虽然正确来说是暗地里的庞然大物“港口黑手党”在残暴的先代首领死亡一年后,和其他的非法势力隐隐地有了矛盾激化的迹象。
镭钵街的未成年组织“羊”为了夺回同伴和宣泄愤怒,挑衅了港口黑手党;另一方面,有人在镭钵街目睹了已死的先代首领的身影,其余想要获取渠道和权力的势力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后――
“麻烦。太麻烦了。”
走在路上的太宰治嘀嘀咕咕,用一种充满抱怨的语气孩子气地发泄着不满。
“无论是那些顽固的老东西还是压榨童工的森先生,都是恶劣的大人!”
他身后的黑手党,广津默默地行使着警卫的职责,不对这样的言行发表意见。
十五岁的少年,黑手党外部人员,却在一年前与现任首领目睹了先代的死亡,并为现任作证――此刻被委派了一项秘密调查。广津并不看轻他。
拿着“银之神谕”的太宰治和警卫兼向导的广津一大早就开始了询问调查。*
太宰治把那张纸随意地夹在《完全**》里,凭着出色的问询技巧总能在被问询者口中知道一些他们自己都不重视、却重要的信息,随着从贫民窟一路到观光地,少年的神色也越发地丧气起来。*
广津努力让自己不在听出来他问的是“先代首领”这件事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观光地是镭钵街外的高平台,视野开阔,既能看见一片杂乱的贫民窟,也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和大海,以及码头上来往的货船和人员。
然而此刻来到这里的太宰和广津却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观光地上并没有多少人,但相当引人眼球的是、在栏杆前的木制长椅上,竟然有一大群白色的海鸟和鸽子团在一起,正在演奏一场咕咕咕欧欧欧和布咻布咻交织的鸟类协奏曲。
更让人意外的是、那被白色的鸟埋没的长椅上,椅背上靠着一个戴着深色兜帽的脑袋――一看就是人类。
太宰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准备回黑手党本部的脚步一转,直接就往长椅那边去了。广津尽职尽责地跟上。
观光地上常有游客,因此见惯了也被喂食过的海鸟和散鸽并不怕人,但现在这样一窝蜂地围着一个人类也是奇景。
他们两个人走到跟前时长椅上的人似乎是被打扰了,那些围着他的白鸟咕咕啾啾地散开,让它们围着的人能够坐起来。
穿着深绿色长外套的人坐起来时抬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副带着困倦神色的俊秀青年模样,黑发黑瞳,看见他们后眨眨眼,看上去还有点懵,却还是友善地打了个招呼,道:“你们好,今天是个好天气。”就好像没看见为首的少年手上那本鲜明夺目的《完全**》。
他手上是熟练地给凑到跟前的白鸟顺毛的动作,更有一边看上去还在排队等待顺毛的其他鸟……
饶是太宰治也有点失语。
青年虽然是一副亚裔轮廓,在讲话时却带着不细听便难以注意的口音;看着才二十出头,笑起来时还带着些温吞的书卷气。
即使是广津也能看出来这是个普通的游客:或许要加上受鸟类欢迎这一点。
鸢眼里倒映出面前青年的黑发黑瞳,太宰治拿着小红书的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思考的间隙短到结论无法确定,脊背却已经是下意识地绷紧,他开口,声音有些轻飘飘的:“……确实是很好的天气。”
思路变得流畅,他露出乖孩子的笑容:“大哥哥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呢?我听说这里有奇怪的人在活动,就过来看看。”
“奇怪的人啊……”青年看上去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奇怪的人”,认真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抱歉,我只是最近几天才来到这里和小鸟们相处,没注意有什么奇怪的人。”他露出抱歉的神色,“不过你多大?怎么就来找奇怪的人了,小孩子的话……”
“因为我的监护人超过分的啊!”鸢眼少年苦恼地抱怨道,看上去像是不满到了即使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会想发泄一下,“明明就是个大叔,还是个发际线正在后退迟早会秃掉的大叔,竟然让小孩子做这种事――太过分了不是吗?!”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里,森・发际线正在后退迟早会秃掉的大叔・鸥外打了个喷嚏。
广津:“……”
求教,要保护的对象在抱怨自己上司怎么办?
他选择装聋作哑听不见。
“真是糟糕的大人啊。”青年附和了一句,“不过这也是信任你的能力吧……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到有趣的事哦?”他俏皮地朝少年眨了眨眼,松开手让膝上被顺的软成一团的海鸟飞走。
“这是祝福吗?”
“不,这是法师的预言。”
黑发黑瞳的青年微笑着说道。
太宰治瞳仁颤了颤,指骨一瞬间发白,在他身后的广津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也无法从这几句交谈里得出结果;但在黑手党混到如今地位的老人已经察觉到有哪里不对――这个看似普通游客的青年。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白色的鸟呼啦啦地扇动翅膀从长椅上离开,短暂地围着青年转了一圈后纷纷飞向了不同的飞向。
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咸腥的干燥气息,纷落的白羽飘飘荡荡地被裹挟着飞向远方。
“告辞了,两位。”青年浑身清爽地从长椅上站起身,礼貌地颔首,“说不定还会再见。”
他转身离开。
太宰治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流露出些许阴沉,而这恶意凝聚的色彩很快就像阳光下的雪消融。
“回去。”他说。
没听到他的命令而眼睁睁看着不对劲的青年离开的广津下意识地问出了口:“……您说什么?”
他们原本是在调查结束后回黑手党本部汇报的路上,但青年的出现显然让聪明的少年产生了别的想法。
“……”太宰治合上《完全**》,咬着牙,“回镭钵街。”
被扰乱了。无论接下来选择哪一种都像是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这让少年产生了不满和厌恶。
他们返回镭钵街的入口,观光地的边缘。
太宰治拿出了手机,语气相当不愉快地向所谓的“监护人”汇报自己查明的真相――
“先代是复活了哦;全身围绕着黑色的火焰――看样子像是为了向谁复仇从地狱底部爬回来的。”*
另一端的男人声音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微妙:“啊呀,这可真是……”*
“目击者有好几人*――”鸢眼少年神情冷淡地说道,“顺便,我见到了一个人哦。可能为了回应这份仇恨而来到这里的……”
下个瞬间,他横飞了出去。
――被某个东西重重击飞了。*
……
……啊。真是、让人讨厌到想要呕吐,想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啊。
自上而下的视角里,背对着阳光的人影显得暧昧不清,但那双钴蓝色的眼瞳却像是捕猎者闪闪发光的竖瞳。
作为猎物的太宰治却心不在焉地想着危险的话题。
“啊啊……荒霸吐吗……”他喃喃。
“你知道的吧?”
“不,头一次听说。”
疼痛又一次袭来,太宰治为此抽着冷气,却又莫名的咬牙切齿,看着对自己逼供的小矮子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哪里有趣了啊。”
“别分心啊你这小鬼!是觉得还不够疼吗?!”
“要是我说了情报的话,你就会放了我吗?”*
*
“哇哦。”深青色长外套的青年象征性地举着望远镜从高处看着钵形街道上发生的“命中注定的相遇”,吹了个口哨权作感叹。
“感觉说了多余的话呢。”他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本书,翻开后是一片空白,“不过接下来――”
“看见未来的你,会想要不同的发展吗?”
这名先前在观光地与太宰治交谈的青年便是穿越者源深。
他手上的书是能够实现书写者愿望的道具,但写下的愿望必须完整且符合逻辑。
从异能特务科里捞出来这本书的源深在极短的时间便理解了它的本质,并因为它选中的对象而稍微起了兴趣,看见了正常世界线的两种发展;当然,前提是单个世界而非现在混乱分散的拼图世界。
太宰治实在是聪明的孩子。在他当初加了模糊buff的情况下,凭几句对话和观察就推测出来他的身份。
即使是两百岁的老人家也只能这样感慨。
只是作为节点就能完全改变世界线,还是在仅凭一个人的力量下。让人敬佩的意志和能力。
他翻了翻书,笑起来:“真可惜,现在的世界里你可能没那么重要了……”
“嘛,对那孩子可能还是有点用的吧。”
毕竟按照设定,太宰治必须得到书――当然,他要是主动拒绝,也同样可以改变。
说着这样的话,他又把书放了回去。然后有点苦恼地摸着下巴纠结起了太宰来查找的“事实”。
“真是的。打扰死者安眠的家伙就该被丢进梦境重复十遍最痛苦的记忆。”
隔了一年下来怎么恰好就撞见这事了。
名为源深的青年注视着下方猛然爆开的黑色热火,收起脸上那种被困扰着的意味,神情漠然地看着被自己送上黄泉路的那个老人出现在街道上,仿佛是看着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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