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樱殿,苏清浅命丫鬟准备浴汤。
当人散去,一人独自坐在浴盆里,那温热的水漫过皮肤,苏清浅彻底放松了下来,脑海里却又不由得闪过那张被火灼烧过的脸。
尽管过去多年,依然触目惊心。
嘶,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水凉了,苏清浅起身,换好了干净衣裳,将松散的发丝,只用一根发带绑起。
随后,便坐到了窗边的桌前。
桌上铺了上好的宣纸,已然写了一半,还剩一半,下午没心思写便搁下了。
此刻,也睡不着,便拿起笔,又认真的在纸上写起了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当写完两行小字之后,苏清浅自己都愣了,怎地写了这样的小诗了?
她今晚真是糊涂了。
望着窗外月色,树影横斜,斑驳的落在窗棱上。
苏清浅搁了笔,到底没了心思。
转身,回到床上,和衣而眠。
只是,这一夜,苏清浅睡的好不安稳。
一入眠,便有各种梦纷至沓来,直到天明,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那红色的幔帐,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心里怅然若失,却又记不起梦里之事,倒是双眸涩痛,眼角似有泪痕。
“王妃。”谢安跟着进来,一脸担忧之色,“您没事吧?”
“没。”苏清浅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
谢安站在床边,狐疑的望着她,“王妃昨晚睡的不好?奴婢才听见您的喊声,是不是被梦魇着了?”
“哦。”苏清浅心里惶惶的,当下点头,“许是吧。”
掀了薄被下了床,谢安忙拿来外衣帮她换好。
“弄些热水来,本妃要洗把脸。”不止眼角,苏清浅抹了一把,这脸上也是冰凉一片,带着湿意。
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她竟哭成那样?
想都想不起的感觉,真是糟糕。
很快,谢安亲自打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梳妆。
一切妥当,苏清浅喝了口清茶,一边道,“早饭就摆在院子里吧,一会去叫仙仙公主来同用。”
“王妃,仙仙公主已经离开京都了。”谢安在旁提醒。
苏清浅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这才想起,还是自己亲自送的李仙仙呢。
“本妃这记性。那就送我房里吧。”
一个人用饭,总是少了那么些滋味。
吃罢早饭,苏清浅哪里也没去,就在后花园里修剪花草,忙的不亦乐乎。
彼时,端王府一处隐秘的暗阁里,萧若水也沉沉醒来,身旁,男人的睡颜,让她先是一怔,继而目中露出难掩的嫌恶之色。
偏在这时,轩辕煦眼睛睁了开,慌的萧若水来不及收回那嫌恶神色,整个人慌乱的怔在那儿。
四目相对,轩辕煦轻轻一笑,“怎么这么瞧着本王?还是昨晚没有让若儿满意?”
“王爷。”萧若水松了口气,语气娇嗔。
不过,也没有与他缠磨,径直坐了起来,走到榻下,捡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着。
这次,轩辕煦也没阻拦,只是歪靠在榻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萧若水穿好了衣裳,整理了头发,朝轩辕煦埋怨的一瞥。
“王爷,天都亮了,你让若儿如何离开?”
轩辕煦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那就不走。本王还舍不得若儿呢。”
第一次因为酒多,倒也没觉得有多少滋味。
没想到,这几次,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这女人的花样还挺多,说着不要,却勾着他要的更多。
“不走?”萧若水倚在他怀里,拿眼睨着他,“叫端王妃知道了,你是想我死么?”
“怕什么?”轩辕煦把玩着她的发丝,哼道,“不若,本王派了人去萧府提亲?”
“不。”本能的,萧若水急着拒绝。
轩辕煦听言,脸色微微一变,“怎地?莫不是你还嫌弃本王?”
“自然不是。”萧若水眼帘微垂,神色落寞,“只是,若儿身份卑微,怕配不上王爷。”
“呵,本王喜欢,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轩辕煦轻哼。
萧若水眸底闪过一抹冷笑,是啊,什么配的上配不上,他们二人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她看上的,可不是端王的侧妃之位,而是正妃。
“王爷,若儿交代的事,您可别忘了。”
“你是说抓晋王妃的事?”轩辕煦微微凝眸,问,“据本王所知,你和这晋王妃也颇有些渊源,为何一定要针对她?还是,你对晋王仍未放下?”
“呵。”萧若水无奈一嗔,“王爷,你又乱猜,若儿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这样,若儿会伤心的。”
轩辕煦冷哼,“那是为何?”
“嗯。”萧若水笑意微凝,敛眉问,“王爷难道就没发觉,晋王殿下已有几日没出现?”
轩辕煦神色一顿,“你是何意?”
“端王难道不知,晋王殿下每年都会有一段时日不在京都?”萧若水道。
轩辕煦手指一紧,目光紧紧盯着她,“所以,你是在怀疑,晋王如今不在京都?”
“正是。”萧若水点头,目光冷肃,“所以,若儿才想着,若抓了晋王妃,晋王那边没有反应的话。”
“那就说明晋王不在京都。”轩辕煦帮着说了后面的话。
萧若水轻笑,“而且,若有晋王妃在手,对付晋王,岂不更容易?”
“这。”轩辕煦有些迟疑。
虽说这几日他没见着晋王,但是,也不能肯定晋王就不在京都。
对晋王妃下手,的确能试探晋王,但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敢妄为,尤其是还不确定皇上是否安在的情况下。
见他这般,萧若水讥诮一笑,“怎么?王爷是怕了?”
“本王怕什么?”轩辕煦不悦。
萧若水自他怀里一闪,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王爷,别忘了,您私造兵器,组建军队,若是让皇上知晓,那可是死罪,即便您是皇子,也未必能躲的过去。”
轩辕煦目光唰的沉冷下来。
就听萧若水继续道,“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如今皇上重伤,说不定早已.”
“你是说?”轩辕煦神情有些发紧。
萧若水点头,“你之前说,早就对皇上下了禁果之毒,不是么?中了此毒者,很少有人安好,何况皇上那么大年纪,若李姑娘又下了毒手,皇上难保.”
她微微闭了下眼睛,意思很明显。
这日,天阴阴的,有风,比前几日要凉爽不少。
苏清浅吃过早饭,便在后花园里修剪花草,松土,剪枝,浇水,忙的不亦乐乎。
谢安几次要帮忙,都被拦下了,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心想,她家王妃真跟别人不一样,旁的主子哪里会亲自做这等粗活啊。
可她家王妃不但做了,还做的很好呢。
“王妃。”这时,琉璃过来,恭敬回禀,“摄政王殿下求见。”
“摄政王?”苏清浅直起身子,怔怔的看着琉璃。
琉璃点头,“正是,摄政王正在前厅候着。”
苏清浅眨眼,有些无辜的神色,这厮昨晚不说忙的不得空吗?
将小铲子放下,小丫鬟送来水,她洗净了手,擦干,这才道,“走,去瞧瞧。”
昨儿下帖子还说没空,这一大早就主动上门了?
难道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前厅,薛珩正站在厅前,认真的欣赏着壁上的画。
苏清浅走进,笑道,“摄政王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府蓬荜生辉啊。”
“晋王妃客气。”薛珩转身,朝她微微拱了拱手。
苏清浅落座,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命命人上茶。
薛珩就坐她右侧,眼睛又盯上壁上挂着的那幅梅花图。
“这画,出自晋王妃之手?”
“额?”苏清浅吃惊不小,忙问,“何以见得?”
“本王直觉。”薛珩轻哼,深邃的紫眸像是要瞧进她的心里。
苏清浅轻咳一声,有丫鬟端来新茶,她忙捧了杯子,道,“摄政王,请喝茶。”
“呵,请。”薛珩端了茶,浅浅抿了一口,便搁了杯子,又道,“本王今日前来,想拜访晋王殿下。不知晋王殿下现在何处?”
“哦。”苏清浅也放下杯子,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晋王一早就入宫了。您大概也知道,前些日子,皇上遇刺受了点伤。这段时间,都是晋王殿下在照料着。”
“哦。”薛珩似乎信了。
一段沉默,苏清浅又端起杯子,借着喝茶的空儿,偷瞄着薛珩。
这厮竟然也在慢条斯理的喝茶,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过,他不说,苏清浅也不说。
想着,尴尬了,他大概会自己离开的吧。
不知为何,经过昨晚,她突然很怕见他。
而且,一见他,总会有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不是因为之前的种种相遇,而是,好像前世便相识的那种感觉。
苏清浅有时会想,或许,前世真的认识薛珩,只是那段记忆被忘记了。
没错,她的记忆,的确是断断续续的,不完整的。
但是,想不起来的,她也不想再想了,如今,她只想过自己安稳的日子。
哪知,一杯茶后,薛珩放下杯子,道,“晋王妃昨晚说要尽地主之谊。本王初到京都,还不熟悉,不若,就由晋王妃作陪,带本王在京都好好逛逛?本王早就听闻北仓国的京都是世间天堂,富庶华丽,一直想见识见识。”
“额。”昨晚不还男女授受不清吗?这会子让她领着光,大白天的,若叫人瞧见,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本妃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不若改日?或者,您找大皇子殿下呢?”
薛珩轻轻一哼,“哦,倒是本王唐突了。也因,晋王妃是本王的旧相识,本王倒没有顾忌那么多,请见谅。”
“没事。”苏清浅礼貌一笑。
薛珩轻叹,“那么,晋王妃昨晚说要宴请本王,想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了。”
“额。”苏清浅的笑凝在嘴角,这厮,这种话至于说出来么?本来就是客套的嘛。
“还是,晋王妃看到本王的真实面目,受了惊吓?不敢再与本王结交?”说话时,那双深邃紫眸轻轻朝她一瞥。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清浅竟看到了幽怨的眼神。
不是吧?
若说宴请,那的确是客套话,可是因为他被毁的容貌而嫌弃,倒真没有。
“摄政王言重了,本妃并没有。对了,摄政王爱吃什么?本妃命厨下准备。”
说什么宴请,不过留他吃顿饭罢了,也不碍什么事。
薛珩勾唇,轻哼,“本王爱吃什么,晋王妃不知道?”
噗,苏清浅差点被他这话给噎到,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知道?
不过,细想想,她还确实知道。
因为以前伺候过。
想起,以前在摄政王府当奴婢的日子,苏清浅突然有些憋屈,起身,道,“摄政王小坐,本妃命人去准备。”
薛珩却也跟着起身,走在她身后,道,“本王来时,见这院里收拾的倒也雅致。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晋王妃陪本王到处走走。”
虽是提议,却是肯定的口气。
说话时,他竟然先她一步出了小厅。
盯着他那修长挺拔的背影,苏清浅眼睛都直了。
这厮,竟然一点不怯,在她的王府,跟在自己家似的。
走了一截,发现小人儿没跟来,薛珩转身望来,“晋王妃?”
“哦,王爷前方稍等,本妃命人准备些酒菜。”苏清浅礼貌而疏离的干笑。
薛珩颔首,“简单些就好。”
说着,双手背后,施施然朝那片樱花林走去。
谢安凑了过来,“王妃。”
“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对了,菜要多搁些辣子。”苏清浅道。
谢安一愣,“王妃,摄政王不爱吃辣。”
“嗯,本妃知道。”所以才要加辣啊。
看谢安狐疑之色,苏清浅解释道,“所以,本妃要让他尝试啊,你也知道,若不能吃辣,得少吃多少人间美味啊。”
谢安听的满头黑线,难不成王妃这还是为了摄政王着想?
“快去吧。”苏清浅想着,一会看他能不能吃的下去。
打发了谢安,苏清浅微笑着朝樱花林走去。
只是才入樱花林,就呆了。
那一片粉色的花海里,男子一袭明紫色的竹纹刻丝长袍,身量修长,玉树临风,清风起,衣袂翩翩,花瓣轻舞,竟像是入了画里。
似乎是觉察到了苏清浅的目光,薛珩稍稍偏首,朝她望来,面具后,那一双深邃如海的紫眸里,熠熠生辉,闪烁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光芒。
苏清浅心头一顿,好似听见了花瓣飘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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