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明儿回了英王府,素环真个是喜出望外,中门大开,迎接她回来,又大摆宴席,邀请亲朋好友过来祝贺。
一连热闹了三四天,方才平静。
几家王府又来聘华安过去做事,又有平王爷亲自过来致谢,求圣上赏他官职。
华安竟一一谢绝。
你莫不是疯了,不趁此机会弄个一官半职,谋个前程,难道一辈子在王府当差不成。由明儿骂他道。
华安也不言语,除了谢绝,一概无话。
由明儿着急,就差替他答应。
可就算她再着急也没用,华安回到王府,便重新换上小厮的衣裳,继续在她身边听差。
我不管你了,随你的便,只以后可别后悔,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错过了可就是错过了。
由明儿实在劝不动他,灰心失望的说道。也只得由他去。
文耘知道后,也约他出去聊过几回,也是让他趁此良机谋个一官半职,为将来打算。
可华安一如在由明儿之前的沉默,不出一言,不肯听劝。
文耘也只得作罢。
时光荏苒,又过了约莫一个月,春意慢慢阑珊,冰雪消融,由明儿一直住在王府没有回去。
周姨娘生的儿子也过了满月,由简请了满月酒,给取了名字唤作由元丰。由明儿推说身子不适,也没回去应酬,只是垂灯来回两边跑,时不时跟由明儿说起小元丰的逗趣儿。
由明儿听了也甚开心,问她些周姨娘的起居,垂灯便回说:比原先是强多了,老爷有事无事常过去看儿子。奶奶就是心里有一百条计谋也不敢就使。
自从元科上科落了榜,依婢子瞧,老爷放在元科身上的心倒是淡了许多,如今一见了小少爷,便是眉开眼笑,说什么由家的前程都在他身上呢。
由明儿听说便也放了心。
四姑娘也来过王府两回,眉宇间不似之前那样忧愁,总是带着些喜意,由明儿听她话音,垂灯说的原是不错,便也就放下心来,不再担忧他们母子处境。
只是世子明诚自从被大黑唬过那一次之后,一直精神恹恹,不似之前活泼。
素环心中焦灼,遍请宫中太医官,汤药补品闹了个人仰马翻,也只是没有一点效果。
由明儿深知明诚的病因,却没办法跟素环细说,只有暗中弄些将养的药丸子给他调理,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且说,这一日,由明儿正在房里瞧书,只听外面传来素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儿。
由明儿心头一惊,丢了书跑出去。
果不然是明诚在花厅与她躲迷藏玩耍时出了事!
明儿,快救救明诚,才刚还好好的,笑嘻嘻告诉我他藏好了,让我去找。我在柜子里找到他,就昏死过去了,这可要了我的命了!明儿,你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啊
素环跪坐在地上,抱着孩子,见由明儿奔过来,哭嚷道。
由明儿抢步过去,自她手里接过孩子,一瞧面色, 便知道回天乏术。
可她也是不甘心,用尽自己平生所学,救治着他。
一时宫中的太医官也来了好几个,大家轮流诊脉救治,也都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明诚的身子已经失温,变的僵直,素环还是哭嚷着求众人医治。
终于有一名太医官瞧不下去,跪倒在她跟前,奏说世子已经归了西天极乐,请王妃娘娘节哀。
素环张大双眼听他说完,伸手指着他,一言不发,身子晃了两晃,沛然倒地,晕死过去。
众丫鬟婆子忙上前哭着叫。
众太医官赶着上前诊脉。
王府内一时乱成一团。
一直闹到三更多天,素环救醒了,小世子业已经移席,放在外面的院子里,等着入殓。
我的孩子啊!素环叫嚷着冲出去,扑在明诚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此时,张家的人也都来了,一对老人见孙儿遭此横祸也与素环一样哭的死去活来。
众下人见主子哭成这样,有心疼掉眼泪的,有为了奉承掉眼泪的,一时王府内外哭声震天。
老管家王海也是痛彻心扉,可王爷远在边关没有回来,家里没一个男人主事,只得强忍悲痛,安排世子发丧之事。
亏得英张扬的大哥张奎恰好回京述职,有他帮衬着办事,方不至于临时乱了手脚。
外面自有张奎和王海应酬。
内宅之事,王海便就托付给了由明儿。
由明儿这两日也是哭成了泪人儿,虽然她心中早就知道明诚迟早是这样的结果,可真让她面对这种结局,想起与明诚相处的那些日子,她便也是不能接受。
垂灯听闻赶了过来,陪在她身边开导。
可这等事,岂是开导就能释怀的?
偏偏王海将内宅之事托付给她。
她欲要推辞,却深知王府人丁单薄,王妃因丧子之痛卧床不起,除了她,也没别个人可以操持,只好忍痛答应,每天强作平静,迎来送往前来吊唁之人,偶有闲空,便去厨房亲自熬些汤药给王妃补身子。劝她节哀。
素环哪里听的进去!恨不得跟了儿子去。终日泪水涟涟,哭哑的嗓子,哭瞎了双眼,一时身边没人,便是拿剪子寻白绫,非要自尽而死不可。
大约上因闹的凶了,下身竟流血不止,又不肯请太医官来瞧看。由明儿哄着她喝了一碗宁神汤,趁她睡着之时,给她诊了诊脉,检查下,却是大吃一惊!
素环竟然因为之前生育时难产,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由明儿想起素环曾说的要为王府开枝散叶的话,渗出一脑门子冷汗来!
这素环究竟是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不能生育,不是明明知道,却一直在撒谎骗英张扬,她就不得而知了。
得知此事的由明儿不由忧心忡忡,独自一人到后花院子呆坐思想。
刚坐了一会儿,只见华安端着一钵子狗食,神色郁郁走过来。
由明儿眼皮子颤颤,跳起身来,揪着他的衣袖,问:你要干什么去?
回郡主的话,小的喂狗去。华安哑声回道,深掩在伤痕累累的眼皮子底下的双眸浮着一团蒙蒙雾气。
娘娘苦人家出身,从不舍得给大黑这么好的炖肉吃。由明儿道,声音发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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