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自中和殿失仪后,朝中陆陆续续多了许多参他的折子,这次便是泰和帝有心遮掩,也无朝臣买账。气得泰和帝在寝宫中砸了若干个木雕。
且据传,泰和帝曾放言大皇子谢玿胸襟狭小,无形无德,不堪为君。
此言一出,大皇子在朝中境遇,彻底跌入谷底。等这话传到谢玿耳中的时候,他在府中生生打死了两个出身不高的侍妾。
;主子,大皇子妃她……
大皇子妃醒了后,人就不太正常了,下人们看得害怕,只得来禀报大皇子。
谢绍闻言,转身去找崔玥了。
大皇子府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自大皇子妃落胎一事传回府中,这府里的其他姬妾不说去落井下石,也各个欢天喜地。
崔玥出身不显,只是她父亲与泰和帝相识于微时,关系匪浅。她同谢玿又是青梅竹马,才能坐上这大皇子妃的位置。也正是如此,谢玿一个又一个出身显贵的贵妾抬回府中,她有口难言,也压不住这些人。
崔玥痛失嫡子,且太医所言她日后想要有孕也十分艰难,是以崔玥自宫中回来后,人便恍恍惚惚不甚清醒。
今日一早,府中梁侧妃非要来给大皇子妃请安,平日她二人斗得最凶,这梁侧妃前头四度有孕,俱都没生下来。
梁侧妃嫡亲姐夫乃朝中正三品的昭武将军,她爹乃是从三品定远将军。大皇子平日对她甚是宠爱,在这府中,梁露行事比崔玥还张扬几分。
平日她时常在言语上刺激崔玥,做得多了,便也不觉得怎样。有时甚至忘了,崔玥才是这大皇子府中的女主人。她今日来给崔玥敬茶,便想看看她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有多可笑。
;姐姐如今可是清闲了,露儿近日可真是忙得紧。白日要主持中馈,夜里又要侍奉……
梁露捂着嘴娇笑,又挽起袖子,刻意露出手上还带着淤红的印记。
只是崔玥看也不看她一眼,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脚上的绣鞋。
过了一会儿,突然让身边丫鬟去把她的针线钵子拿来。那丫鬟只好去给她拿盛装针线的钵子,待看见里面有两件还未缝制完的小儿兜衣,吓得连忙收了出去。
崔玥望着那只有针线和剪刀的钵子,又开始发呆。
梁露眯眼一瞧,心头暗恨。她四度有孕,自然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眼看崔玥这个状态,不仅没有心生同情,反而万分高兴。
她拿着手帕,掩着嘴轻笑道:;姐姐日后倒是省了力气,等府中谁诞下孩儿,你直接抱过去就好,也省得怀胎受累,无端伤身。
说完,梁露嘻嘻笑了起来,只是还不等她反应,便见崔玥拿着针线用的剪刀,一下扎在了她的脖子上。
谢玿走进来看见的便是崔玥拿着剪刀,一下又一下地扎着梁露的情形。
那梁露早就没了气,崔玥双手却不停,口中还不断地唱着儿歌:;金打铁,银打铁,打把小小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我不歇……
府中宫女惊慌四散,谢玿走上前,小心地从她手中抽出那剪刀。
等崔玥看清眼前来人,才呜呜地哭了出来。
锦葵这几日在小院子里正忙活着,前些日子,她听那从东厂来的厨子说会烧窑菜,便生了想学学的心。这等手艺寻常人见都见不到。
她想着若是学好了,便做给汪淮试试。
同那厨子研究了两日,才在小院厨房外的空地上垒了个不大的石窑。
汪淮回府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的小姑娘,就连申春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等问过下人才知道,她的小姑娘正在厨房后院给他做吃食呢。
等汪淮过来的时候,便见锦葵灰头土脸的,从石窑中正扒拉着什么,她脸上一片认真之色,好似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汪淮见状失笑,觉得小姑娘实在闲不下来。
申春最先看见汪淮过来,便用眼神示意众人,等锦葵回过头的时候,便只有汪淮站在她身后了。
;咦,你今日怎这么早就下值了?
锦葵也不知自己面上沾了好些炭灰,睁着圆眼问汪淮。
汪淮走上前,伸出修长手指,轻轻弯曲,用指骨小心地在她脸上抹了下。可那炭灰不仅没有抹掉,反而晕开一大片。
他心下懊恼,可看着小姑娘慢慢羞红的脸颊,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忙上这些东西了?小心烫伤。
汪淮看着锦葵在他面前忽然有些局促,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他的小姑娘全副身心都放在自己身上……
这个念头一起,他看向锦葵的目光也越发温柔起来。
锦葵抿着唇,圆眼笑成了一道弯月。脸上的小梨涡也跟着鲜活起来,她上前拉着汪淮的袖子道:;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来尝尝看。
她算好了时辰,本还要再做些别的菜,可他提前回来了,今日就先尝尝这窑菜吧。
汪淮就看着她忙忙碌碌地从那石窑里面,端出几个瓷盘。还有一个球状的土疙瘩。小姑娘拿出烧烤得滋滋冒油的猪五花,切成薄片,又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待她要去敲那土疙瘩的时候,汪淮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槌,轻声道:;我来吧。
不过两三下,他便把外头那厚厚的黄泥层敲碎,露出里面裹着荷叶的鸡肉来。锦葵三两下把那烤得软烂鲜美的鸡肉拆解盛盘,连里头的菌菇同海货也码在盘子边。
她又盛了一碗白米饭,催促着汪淮:;趁热吃呀,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汪淮接过筷子,夹起那烤得外酥里嫩的猪五花。
这等做法他倒是没有吃过,不过这样烤制出来的味道,同寻常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不油腻,但是很鲜香,也不知小姑娘在里头放了什么。
他又夹起一口鲜嫩带着汁水的烤鸡,味道果然也同他想象中一样好。
汪淮含着笑意,边吃边称赞道:;人间难得。
锦葵扶着下巴看着汪淮,听闻他如此夸奖自己,登时笑得瞧不见眼睛。配上她同花猫一样的脸色,端得是可爱喜人。
汪淮垂目抿唇,脸上同样是难以克制的笑意。
二人正沉浸在这微妙的暧昧里,南藤前来禀告,说是夏府来送了帖子,人正在门外等回复呢。
锦葵接过那帖子,翻看一下,便抬头冲着汪淮道:;小蕊邀我同她去延禧寺过观音诞。
汪淮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只是面上却是不显,唇边含着笑回道:;你若想去,便去玩玩。
闻言,锦葵冲着他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汪淮失笑,继续吃起饭来。
只是他心中倒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同那烹鲜侯嫡女去延禧寺过夜,可是会遇见夏小楼?他本想说让她不要去,可看着小姑娘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又舍不得。
他总不能把她一辈子锁在这小院子里,让她只能看见自己。
可这念头刚一浮起,汪淮的手就顿了一下,转瞬才恢复了正常。
若是……还是罢了。
锦葵倒不知汪淮心中所想,欢欢喜喜地让南藤去回复了那人,便去厨房收拾碗筷了。
汪淮看着小姑娘步伐轻盈的样子,心间柔成一滩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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