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源在病房里已经住了两天了。
这两天,第一天是普通病房,第二天就进了单间,可是他是闲不住的,不时到普通病房里找病友交流一下情况。
“杜所长,来看你的人真多!”有个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
“还行吧。”杜源笑道,病房里的水果多到吃不完,苹果、香蕉,他就拎了一些过来,“你们吃,你们吃,我也吃不惯,香蕉还没有地瓜好吃……”
“是啊,黏糊糊的,哪敢得上苹果。”一个老头马上附和道,可是顺手揪了两个香蕉塞进孙子手里,“你女婿真有本事,听说是啤酒厂厂长,还要到日本留学?”
“嗯,研修生,”杜源自豪道,“得到日本去一年,这一的吃住都是日本人开销,我们一分钱不用花。”
“这敢情好,小日本给咱花钱……”
“杜所长,杜所长――”杜源正在白话儿,走廊上就有护士喊道。
“瞧,到底是厂长的老丈人,护士说话都不一样。”看着杜源出去,病房里的人就议论开了。此时的医院,护士、大夫拿着病号并不太礼貌。
“人家有个好女婿,跟着女婿沾光,”病房里的人哪个看不出,除了小桔妈和杜源的同事,来的人都是来看秦东的,并不是看这个老丈人的,“咱也没有个好女婿,瞧,人家收的东西,病房里都放不下了……”
不管病房里的议论,杜源走了出来,“小树――”
可是喊了几嗓子,仍是不见儿子的踪影,这几天,因为秦东和杜小桔的婚礼临时推迟了,小桔妈和柳枝挨门挨户说一声,有的在医院里就说了,可是礼数上仍要走到。
唉,这婚,恐怕明年也结不着了,明年秦东还要到日本学习,杜源就感觉晦气,这病怎么偏偏就这时候来呢!
可是,亲友们也都理解,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孝忠不能两全,他住院,秦东和杜小桔照顾是孝,秦东出国留学报效祖国是忠,大家都理解……
“杜哥,小树呢?”快到晌午了,柳枝拎着几个饭盒就匆匆进来,这几天,她的饭店一直往这送饭。
“这兔崽子,又跑哪去了……”杜源找不着杜小树,就看向护士,他抱歉地笑道,“找我什么事?”
“我们院长在病房里等着您哪。”护士的态度很好,如果换作别人,她早就训斥上了。
“院长?”杜源就赶紧地回到病房,柳枝也跟了进来。
“你好,杜所长。”这两天,院长每天都来几趟,杜源跟他已经很熟悉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山医附院的丛主任,也是山医附院的消化内科主任……你的手术就由他来主刀……”
哦。
杜源一时不明白了,不是在这里住院吗,怎么动手术的还是山医附院的大夫?当然,秦湾人都知道,市里最好的医院就是山医附院,水平最高,医术最好。
“是这样,”从主任岁数跟他差不多,“本来要把你转到我们医院的,可是你女婿不同意,说就在你们区人民医院吧,可是领导考虑后,还是决定由我们医院的医生主刀,护理工作可以交给人民医院……”
哦,杜源看看柳枝,柳枝也看着杜源,杜源嘴里咝咝地哈着气,却说不出话来了。
这待遇,别说是他杜源,就是所长、区局的领导,也没有这个待遇啊!
他知道自己的女婿在外面交游广阔,可是没有想到,山大医院的大夫上门来给自己做手术!
“那,那就麻烦您了,您吃香蕉……”杜源忙客气道。
“我们就不吃了,你们家属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动手术……”丛主任又与杜源握手后就走了出去。
“啊,您慢走啊。”杜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送出门去。
“行了,老杜,丛主任可是咱们消化科的一把刀,”院长仍是客气,“你的手术,放心,放心啊……”
“我放心,我放心,”杜源就客气着,送走丛主任,送走院长,他看着柳枝,“唉,你说,你说,这事闹的……”
……
杜源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当丛主任从手术室出来,一家人就都围了上去,“没事,年前可以出院,不耽误回家过年。”丛主任笑道。
众人都松了口气,等把杜源推回病房,秦东才发现,门前多了两个人。
“杨厂长,鲍厂长。”
两人都提着东西,什么豆粉,蜂王浆还有罐头,杨厂长看到秦东就笑了,可是看到病床上的杜源马上就哀痛起来,“你看,小秦,我也不知道,你岳父今天动手术,这还是李墨梅打听到,我们过来看看……”
“感谢,感谢。”秦东把杜小桔叫过来,杜小桔也是一脸感激,她到沈南时,人家杨厂长招待得很好。
“你们没吃饭吧,中午到家里吃饭。”秦东马上道,“手术很成功,这里留下两个人照顾就行了。”
杨厂长看看鲍厂长,他摆摆手,“吃饭,在哪都能吃,什么时候也能吃,你先照顾好你岳父,等你去日本之前,到厂里来一趟,我们给你送行。”
这是真情实意!
秦东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情义,“杨厂长,你看我,年前光忙着我们嵘啤销售的事儿了,这些日子,岳父又动手术,”他还是北冰洋啤酒厂的副厂长,北冰洋今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件事,我们得安排一下。”
什么事?
两位厂长互相看看。
“我师兄给我打电话,说是年底在北京有一场易货博览会,我们北冰洋得参加……”
易货博览会,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那我们厂去能干什么?”杨厂长问道。
“去库存。”秦东简短地答道。
对生产企业来说,库存是个沉甸甸的词。
企业也经常会出现“存量尴尬”的境地:一边是企业资金短缺,一边是产能过剩库存积压。
从去年年初开始到现在,北冰洋啤酒厂象全国大多数企业一样,也陷入了这种怪圈。
库里挤压了大量的啤酒,可是厂里的流动资金严重短缺。
“怎么去?”杨厂长马上来了精神,这也是他们俩来瞧病人背后的目的。
“以货易货。”
秦东笑了,这其实真的是一场奇怪的交易会,由于受三角债的影响,企业之间的信誉到了崩溃的边缘,谁也不愿相信谁,谁也不愿把钱给人家,也不愿意把货给人家。
所以这场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易货博览会,就应运而生了。
大家把棉花、车床、煤、钢材……全部放在一起,看到这个东西,然后再来以货易货。
秦东印象中,这个博览会开得非常成功,交易额有八个多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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