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行呢?!
王晞立刻矢口否认,道:“我是家中幺女,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不过,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您知道,这做生意的,接触的人多,遇见的事也多,我这是听我家大哥说过,所以有印象。”
她要把她大哥推荐给陈珞,不时在陈珞面前提提她大哥,是很有必要的。
陈珞仿佛被千里镜中的情景迷住了,或者是刚才的话也不过是他随口那么一说,他没有回答,而是举着千里镜看得更加认真了。
王晞撇了撇嘴,只好在旁边等着陈珞看完。
可她脑子却没有停。
要是陈珏的事真的与陈珞有关系,陈珞这性格若是往宽了说,那是有点好强;若是往窄了说,那可就是睚眦必报。
以后她和他打交道时,得记住这一点才是。
不过,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陈珏。
只是不清楚宝庆长公主和陈珏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宝庆长公主是否有对不起陈珏的地方?
再就是镇国公陈愚,他现在是否知道了宝庆长公主和前夫的小叔子有私情?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装聋作哑肯定是不行的。陈珏把这件事给捅到明面上来了,陈愚再怎么也得要家声和名誉。
说起来,陈珏实际上是给陈愚出了道难题。
但人得活到老学到老,王晞觉得自己应该关注一下镇国公陈愚,看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她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可以做个参考。
王晞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人不知不觉地就靠在了墙上。
陈珞在千里镜里看着陈珏在他的院子里大吵大闹,家里的仆妇也好,管事婆子也好,没有一个人敢出面阻拦她的,也没有一个人出面为他说句话的。
从前他年纪小,只觉得这是陈珏无理取闹,是陈珏丧母长女,无人管教。可如今,他却只是冷心冷肺地在旁边看着——如果他这位好姐姐身后没有他父亲的默许和支持,她一介女流,又怎么能这样凶悍。
只可惜他母亲,恐怕到此时都觉得是因为她骤然嫁到镇国公府,陈珏接受不了,才会对她特别的反感。他母亲为了名声,宁愿对陈珏退避三舍,忍让回避,也不愿意因为管教陈珏而引起更多的麻烦。这才让两者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冷漠。
可陈珏既然敢引、诱着他和陈璎去捉奸,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放过他母亲呢?
他父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她母亲和金松青关系非比寻常,但他父亲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他母亲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吧?
正如眼前这位王小姐满脸的困惑,他也很想知道他母亲去了哪里?是什么让陈珏这么有底气在家里闹腾。
他放下了千里镜,默默地望着远处的灯火。
黑暗中,只有他的眸子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显得那样的孤单、寂寞和无措。
王晞的心怦怦地乱跳了几下,同情心油然升起,不禁吞吞吐吐地试探着和他聊天:“你怎么在树上?你是从外面回来吗?我听说你在外面也有宅子?那宅子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你不在家里住的时候,吃饭怎么办?”
在她看来,吃穿住行,吃是第一要紧的。
若是没有吃的,这日子无论如何也是过不下去的。
陈珞回头望着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既不像在药铺时那样温和,也没有流露出树林里的暴戾,而是心平气和,态度寻常地道:“你是常家那位二姑奶奶的女儿吧?你母亲可还好?你这次来京城做什么?”
王晞有些尴尬。
难道她母亲的事已经满城风雨,没有人不知道吗?
她和陈珞也算是认识了,他之前应该知道她母亲是常家的二姑奶奶才是。
他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她满心不解,却还是认真地道:“我母亲正是永城侯府二姑奶奶。我母亲自从嫁给我父亲,生活安稳,子女孝顺,过得还挺好的。至于来京城,我母亲让我来外家认认门,可能是觉得到了我们这一代都不走动,以后怕是两家人在街上碰到了都不知道彼此是谁吧?”
最后几句话,她是用调侃的口吻说出来的,既有逗陈珞开心的小心思,也有掩饰她母亲企图的意思。
陈珞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我寻思着管事的人也应该到了,我先回鹿鸣轩了。以后有什么事,我再让陈裕和你联系。你早点去歇了吧!”
说完,他从树桠上跳下来,扬了扬手中的千里镜,说了声“多谢”,头也没回地消失在了竹林间。
他就这样走了?
王晞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却不由得跺了跺脚。
这个陈珞,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要不是他做人还比较有原则,有底线,几次出手帮她,她才懒得管他的事呢?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树上?有没有发现她就是偷窥他的人?怎么突然和她说起家中的秘辛来,王晞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洗漱过后在床上翻了半天才渐渐有了睡意。
陈珞睡不着。
内室用来起夜的小灯都被他让人熄灭了,他盖着薄被,静静地躺在床上,鼻间是艾草的清香,耳中是嗡嗡的各式虫鸣。
他母亲还像从前那样,不管陈珏怎么闹,都不闻不问地晾着陈珏。
做和事佬的是他父亲身边的大管事陈升。
他不仅是看着他父亲陈愚长大的,还曾经是他祖父贴身随从,帮着打点过陈珏母亲嫁到陈家的事宜。陈珏和陈璎对他都颇为敬重。由他出面劝说陈珏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像陈升这样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他父亲能指使了。
不知道他父亲会怎样处置这件事。
从前,陈珏要是敢找他的麻烦,他会毫不客气地直接和陈珏怼上。不仅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会扯着他皇帝舅舅的大旗好好讽刺陈珏一番,让陈珏又急又气地跑去他父亲那里告状。
而他父亲呢?不会去管他们姐弟之间谁对谁错,只会觉得他被皇帝溺爱纵容,养成了欺凌霸道、横蛮无礼的性子。
如果母亲不教训他,他父亲就会责斥他。
至于陈珏,他父亲总说她是女孩子,以后出了阁,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别人的妻子,要三从四德,再难有随心所欲的时候,不仅会送她精美的首饰和衣衫作为赔礼,还会背着他和他母亲歉意地告诉陈珏,他不应该娶个长公主回来,连带着让他们姐弟都跟着受气,没能享受继母一天的照顾,还要事事处处忍让着继母。
陈珏感激父亲对她的维护,却更恨他母亲了。
他母亲自然也会对个处处针对她的继女更疏离,更冷淡了。
但这一次,他预料到陈珏来家里闹,他就避开了。
他很想知道父亲这次会怎么做?准备如何收场?
如今看来,他父亲还是故计重施,也不过尔尔。
想到这里,陈珞的脑海里浮现出王晞的身影。
这小姑娘真的是很聪明。
虽说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却不仅不让人讨厌,还觉得她像个狡黠猫儿,就是要在你面前觍着个脸讨吃讨喝的,你看在她可爱的份上,明知她是装的,还是会忍不住喂她。
她这性子,应该与王家的娇宠有关。
他记得他第一次听说永城侯府二姑奶奶的事,是一个夏天,他因为引陈珏落水,被父亲罚站在书房的门前。
几个镇国公府的老仆在书房的门前除蚊。
说起镇国公府的二姑奶奶的婚事,说永城侯不认她,说她无名无份地嫁到了一个商贾之家做了续室……那些人感慨之余,全都是一副可惜可怜的同情口吻。
他以为自己很惨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惨的。
那一瞬间,他非常想知道永城侯府的二姑奶奶以后会怎么样。
好像这样,就能预示他以后似的。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永城府侯。
可永城侯府二姑奶奶有婆家始终没有找过来,更没有利用永城侯府在京城做生意。
不知道是因为王家和永城侯搭不上关系,还是永城侯府不想和王家打交道?
以老永城侯的性情,陈珞更倾向于永城侯府不愿意和王家打交道。
那王家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回家,会不会觉得不划算,为难永城侯府的二姑奶奶呢?
直到老永城侯病逝,王晞出现……
陈珞还挺意外的。
王家比他以为的更有骨气,也更有涵养。不仅没有觉得永城侯府的二姑奶奶不好,王晞以了永城侯府,也没有去巴结奉承谁,完全就是一副走亲戚的正常模样。
他当时还觉得松了口气。
行事不免有些偏袒这位王小姐。
可这一偏袒,就出了事。
陈珞苦笑。
他只是想看看没有了他和陈珏针尖对麦芒,他父亲会不会换一种方法或是方式来对待他们姐弟二人。
谁知遇到爬了他们墙,还拿了个千里镜窥视他家的王晞,他不仅没有斥责她,还在心情非常低落之下把家里的那些狗屁事告诉了王晞。
陈珞现在想想,都想给自己几拳。
那些话,他怎么就那么容易地说出了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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