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老板朝着厨房行进的步伐稍微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江国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却不想让外人听到，所以老板路过他时，他本能的止住了话头。

　　老板与他擦身而过，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听见江晨说道：

　　“她……是生是死？”

　　“……不知道。”

　　“不知道？！”

　　江晨的声音猛然高了一度。

　　同时抬起来的脸上，血丝混合着泪水，在眼球周围密布，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狼。

　　“……”

　　看到了江晨的表情，江国栋觉得自己的心脏再次被人捏紧了。

　　但事情现在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一杯酒一饮而尽。

　　“二九零”

　　男人任由辛辣的气息在口腔中蔓延，之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倒完酒，他放下了瓶子，但却没松手。

　　右手捏着酒瓶顿了片刻后，才说道：

　　“我……”

　　“我能看出来，你在撒谎。”

　　江晨流着眼泪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江国栋的谎言。

　　接着，他用通红的眼睛再次问道：

　　“是生？是死！？”

　　“……死了。”

　　在他的眼神下，江国栋有些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江晨愣住了。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的脸，眼神里满是茫然。

　　“埋在老家的后山上，被……被算成夭折的未出阁女子，进了……进了宋家的祖坟。”

　　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江国栋虽然无比心疼，但还是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怎么……怎么去世的？”

　　江晨觉得自己的话语愈发艰难，但心里却不知为何，忽然替那女子觉得轻松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但却觉得……那女子想来一定是很轻松的吧……

　　江国栋这边不知道江晨心里的想法，在听到了他的问题后，在次抿了一口酒。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但他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你母亲……在生你去林场大队里偷了一张介绍信，来到了燕京。来……”

　　说到这，江国栋的眼眶愈发的红了。

　　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

　　“来寻我！”

　　“……”

　　“我那时候……被你爷爷关了禁闭。真的是禁闭，就被安置在……在通州的一处哨所里面。每天只有报纸，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来到了燕京后，找到了咱们家。但她一个弱女子，连月子都没出，身子本身就虚弱。拿的介绍信也是假的，家里的……警卫员没让她进去。好容易求警卫员通传一声，但你爷爷……却拒绝见她，以……我要结婚了为由，给了她一颗代表江家子嗣身份的金豆，给了几百块钱……根据警卫员的说法，你母亲没哭，没闹，只是对警卫员说：你告诉国栋，让他……让他……”

　　说到这，江国栋终于流下了眼泪。

　　但他恍然不知，眼里满是追悔：

　　“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

　　江晨听到这，几乎心脏停滞，一丁点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本能的，他觉得自己需要什么。

　　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了那盒烟，结果发现自己却连打火机都拿不稳。

　　“呼……”

　　他强行深呼吸了一口气，抽出了一支烟，手不停的抖，抖的非常厉害。

　　勉强把烟点燃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一次，却没有在咳嗽。

　　只是鼻涕和眼泪混合着，落在了嘴角。

　　而似乎烟气太过苦涩，江晨举起了酒杯，直接灌了自己一大口，被辛辣之气呛的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选择喝水顺一顺，而是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继续。”

　　“嘶……自那之后，你母亲就消失了。我被你爷爷关了2个月的禁闭，整整两个月。出来后知道了她来找过我，我就往东北拍电报，但得到的回复是……她没有回去……就这么消失了。接着，我求你二叔，求你三叔，求我所有发小……甚至包括盈盈的母亲在内，让他们发动所有关系来帮我找人，找了一个月……没有找到.. .后来，你爷爷外派，出任某省的书记，终于没有人在掣肘我来寻她。我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在广播中打广告，甚至还动用了关系出过几次电视节目下方的寻人小字。但都没找到她。事情越闹越大，最后你太爷爷不得不制止了我越来越疯狂的行为。但我没放弃，我找了整整五年……直到五年后，和我同时期下乡的知青朋友返回东北去探望，路过了横道河子的时候，去林场问了一下，这才知道……三年前，你母亲回到了家乡，带着一身病。在家里没过多久就走了。林场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当时……什么言语都有。但你姥爷最后还是把她……埋进了宋家的祖坟，并且告诉了我那知青朋友。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我去一趟红旗林场，不然他就找我拼命。但我自己偷偷的去过，也打听到了你母亲回家后的一些事情。但她只是回来养病……对你的事情只字不提。甚至连你姥爷都不告诉。一直到她走，在医院里，也只是说了一句……一句……”

　　“一句什么？”

　　江晨的语气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而江国栋则掐灭了烟头，又再次点燃了一颗烟。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接着呼出了烟气后，低声说道：

　　“她说……孩子，对不起。国栋，对不起。爸妈，女儿不孝，对不起……”

　　0.0“……”

　　江晨没说话，而老板却端着一盘菜从后厨走了出来，放到了俩人面前。

　　肉片，木耳，微微的酸味。

　　中年男人看着俩人的状态，低声说了一句：

　　“过油肉，解酒的。”

　　接着默默的退到了一边，掏出了兜里的黄果树，点燃了一只。

　　烟气袅袅。

　　（说一下，90年代后就已经不用介绍信了，但这里是为了剧情需要，所以我架空了一段80年代的剧情。或者说，这一段是我开这本书之前，重温了一遍烽火的《陈二狗》时，就想好了的剧情。但写出来发现时间对不上，所以架空了一部分。另外，书里三年后宋怡回去林场的交代并非BUG。）.

　　不羡慕（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