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皇后赞一句不错的园子,入眼可看的景致自然不错。
水面清风微起,涟漪随风而动,铺在水面上的莲叶随着涟漪而轻轻晃动,无声自成影。
自水面绽出的莲花边角含羞带企怯似的露出些许动人的嫣红,将绽未绽的姿态倒是比花开满湖之景更多几分让人流连的意境。
玉青时在春杏的带领下转了一小圈,春杏指着处在湖中央的凉亭说:“虽说景致尚好,可午后的日头到底是毒,姑娘若是晒久了只怕会眩晕不适,不如先暂时到凉亭中歇会儿吧。”
玉青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宫人拎着食盒有序地退出来。
春杏见状就解释说:“亭子里已经备下了茶点和扇凉用的冰鉴,姑娘若是……”
“走吧。”
玉青时抬手打断春杏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唯有一条出路三面都临湖的凉亭无声一笑,淡淡地说:“湖中立亭,静观莲景,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对了,这里不会有人闯进来吧?”
她问得随意,春杏闻声却结结实实地顿了一下。
正当玉青时看过来时,她及时垂眸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轻笑着说:“姑娘说笑了,此处处于凤仪宫后殿,皇后娘娘居所,怎会有闲杂人等靠近?”
玉青时听到这话轻轻一笑,不动声色地做了个让金桂噤声的手势,慢慢地入了凉亭。
湖面宽大,处在湖水中央的凉亭却建得极其小巧精致。
拢共就没多大点儿地方,站不下几个人。
出门前柳嬷嬷特意安排了数十个宫女跟着玉青时,可入了这凉亭后,她的身后就只剩下了一个金桂和春杏。
春杏打开食盒双手端出一个描金绘莲的小彩碗,把小碗放在玉青时的手边,低声说:“姑娘,这是娘娘特意吩咐为您做的奶酪杏仁露,知道您不喜甜腻的,还着意吩咐少放了些糖,此时夏热,您吃些缓缓暑气吧。”
小碗不大,或许是考量到姑娘家的胃口不大的缘故,里头装着的分量并不多。
杏仁露的上头还细细地洒了一层芝麻和碾碎的花生碎,放在食盒里的时候用了冰块凉着,端出来的时候碗边还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触手生凉。
玉青时的指尖从碗边一滑而过,端起碗闻到碗里那股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香气,垂下的眼帘深处立马就滑过了一道冰冷的锐光。
皇后竟是这么心急吗?
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皇后竟就容不下她了?
见玉青时端着碗不动,春杏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低声说:“姑娘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那奴婢额外去给您换一种别的?”
“不必。”
在春杏的注视下玉青时低头吃了一小口,笑道:“早就听闻凤仪宫中的小厨房手艺精湛,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身子不好,太医叮嘱过不可多食冰过的东西,以免加深体内积寒,只怕是无福消受了。”
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把碗放下,单手撑着下巴专心地看起了远处。
贵妃娘娘并未对她多说自己与宣于渊的事儿,宣于渊也没露出过半点口风。
故而玉青时至今不知这事儿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皇上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可依皇后今日着急下手的反应来看,这事儿或许不日就能定下了。
她一个人的性命不打紧。
可她爹是手握重权的定北侯,皇后无法帮助太子得到定北侯的助力,却肯定也不希望宣于渊会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为此就想害她的性命么?
只可惜,那点儿别人吃了能死的东西,对她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皇后只怕是要彻底失望了。
见玉青时就这么放下碗不吃了,春杏有心想说话,可见她静默的侧脸又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头咽回去,视线落在多少吃了些的小碗上,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是没吃完,可只要吃了就好。
只要吃了这东西,不出三月,皇后娘娘一定会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的。
小凉亭中岁月静好,可与此同时的内殿之中却不太消停。
早就得了皇后吩咐特地换了身衣裳赶来的太子面露不满地看着皇后,板着脸说:“母后这是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无视了皇后眼中的不悦,梗着脖子说:“母后先前说,让儿臣今日设法与玉青时有肌肤之亲,好借此来求父皇把她赐入东宫,可儿臣都到了,您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太子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子?”
太子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生得美,性子柔顺的。”
在太子看来,女子就当是柔顺的花朵,最好是能安安静静地长在后宅之中,对自己千依百顺,任求任予。
皇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稍顿一瞬就说:“所以玉青时不适合入你的内宅。”
“为什么?”
“因为她就不是你希望的那种人,她不合适。”
太子是什么资质,皇后自己一清二楚。
若是真让那样一把暗藏锋锐的剔骨刀入了东宫,保不准玉青时会借此翻出怎样的风浪。
而这个,恰恰是皇后绝对不允许的。
太子揣摩不到皇后更深的用意,闻言也只是在单纯的抱怨,说:“那难不成就真的看着老三娶她?”
“母后,老三要是娶了她,就相当于是得了定北侯的助力,先有一个于家的于御峰在北将营中扎根不出,汴京城内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定北侯,老三得嚣张成什么样儿?”
夺位之争,胜负除了人心以外,更要命的就是兵权。
太子在东宫中住了近十年,却始终游离在兵权之外不得染指半点,可宣于渊还未正式封王就得了朝中最重要的两大助力。
太子稍微一想就气得胸口疼,脸也为此黑了不少。
他泄愤似的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咬牙说:“老三归京后至今未有半点建树,于国于朝无半点功劳,甚至至今都不见半点人影,可父皇却让人大肆修缮了要赐给他的王府,前前后后让内务府的人忙活了小半年,礼部择选的封号还都被斥了回来,说是要由父皇亲定!”
“他都得意成这样儿了,要是真让他如愿娶了定北侯府的女儿,那他岂不是要越到我的头上去?”
“你放心,他如不了愿。”
“您说什么?”
皇后不欲跟太子多说,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总之你记住,他娶了不定北侯府的女儿,定北侯府也不会有人能嫁给他。”
玉青时若是能活得长久,那或许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可她要是活不久呢?
想到春杏派人来传的话,皇后意味不明地闭上了眼,淡淡地说:“定北侯的长女自来体弱,多有病痛也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人,寿数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