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秦家村往镇上去,走得快些也要半个时辰。
玉青时赶在日头升大之前到了镇上,直奔米铺而去。
在农收时节,五文就可换一升米。
可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米价比起寻常高了不少。
许是察觉到玉青时的迟疑,店伙计笑着说:“您若是觉着八文一升价高了,咱家店里还有比这更低些的,只要四文一升。”
“只是这米是陈年的旧米,米粒碎些,吃着嚼头也不算好。”
他说着从米柜底下拖出了一个布袋,打开袋子捧出一把给玉青时看。
“您瞧,这米虽是色暗了些,可也不错的,要不给您来点儿?”
玉青时抓起一把放在掌心看了看,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米只怕是被雨水泡过又晒干的,也不知存了多久,泛黄就罢了,手指稍一搓,米粒就散成了粉。
这样的东西,就算是拿回去,只怕也焖不成饭,只能熬粥。
她松开手任米粒散回袋子里,笑道:“算了,还是要精米吧。”
“好嘞!”
“您要多少?”
玉青时望了望自己的背篓,说:“二斗。”
“你帮我把袋子扎严实些,省得路上撒了。”
店伙计拿着带着给她装米,掌柜的拿着算盘走了过来。
“谢您光顾,八十文一斗米,两斗共计一百六十文。”
米装好账结清,玉青时皱眉看了眼外头渐大的太阳,为难道:“掌柜的,我这背篓先放在您这儿成么?”
“我再去买点儿别的,最多半个时辰就折回来拿。”
掌柜的闻言笑呵呵道:“行,怎么不行?”
“你要是买了东西怕不好拿,我再借你个篮子,你拎着去能方便许多。”
玉青时再三谢过后拎着一个小篮子出了米铺,买好了家里缺的油盐,也没着急折回去,反而是在街市上慢悠悠地转了几圈,打量着街市上的东西。
她这次出来,除了买必要的东西,还想看看能不能寻到个赚钱的路子。
玉佩卖了二十两银子,除去玉娘丧葬所费,还有秦老太和元宝的医药钱,她手里只剩下了十五两。
今日出来一趟就花了快三百文。
若是长此有出不进,坐山吃空只怕也吃不了多久。
可小镇上人不多,也算不得繁华。
街市上除了几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多数都是附近村里的百姓从自家带来的东西。
鸡蛋,小菜,还有山里的野货,这些东西农户家里很是常见,数量却都不多。
想以此为生,都不太现实。
不大的街市来回转了两圈,心中愁处却无路可解。
玉青时心情复杂地呼出一口气,拆开给元宝买的粽子糖往嘴里塞了一个,感受则嘴里散发的甜味,含糊不清地轻声喃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
她来时轻巧,靠着双脚也不觉吃力。
可回去时,背篓被装了个满满当当,没走几步就喘得不行,想走回去显然不现实。
镇口有专门拉人的牛车,多数是往县城里去的,走一趟一个半时辰需三文钱。
玉青时擦着汗跟车主讨了价,忍着心痛给了一文钱让车主给自己送到村口。
她出门时晨曦正好,回家时却被顶头的太阳晒得汗流浃背。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头不绝的笑语。
“那猴子真的会飞吗?”
“他腾云驾雾能飞多高?会不会被风吹下来?”
“本来就是踩着风飞起来的,怎么可能会被风吹下来?”
“他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就算是风也追不上他。”
“翻筋斗这么厉害啊?”
“那你说,我翻筋斗能飞多远?”
“呃……”
“我觉得你最多一尺地,而且还会砸到地上。”
“奶奶!你看他欺负我!”
元宝被于渊气得不住跳脚,拉着喊着要让秦老太做主。
秦老太好笑得不行地拍了拍他炸毛的小脑袋,笑着说:“你于渊哥哥给你讲故事你就好好听着,不许胡闹。”
“于渊哥哥?”
听到秦老太对宣于渊的称呼,玉青时秀气的眉毛难以置信地飞出了眼角。
她才出门多大会儿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自喃声音极低,按理说无人能听清。
可院子里正在与元宝说笑的宣于渊耳尖却不明显地动了动,眼底泛起了丝丝戏谑。
“都是叫的哥哥,这声儿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软呢……”
软得让人心尖子都柔了一下,甚至还想逗她多唤两声。
元宝没听清他嘀咕了什么,抻长了小脖子哼唧道:“你在说什么?”
宣于渊斜眉瞥了他一眼,拍着眼前的石磨说:“我说,让你赶紧把豆子舀进来,磨里空了。”
元宝哼哼着迈着小短腿去舀豆子。
恍了半刻神的玉青时也皱眉推开了关着的院门。
见她回来了,正在打水的秦老太惊喜地叫了一声,赶紧跑过去帮她把背着的背篓卸下来。
“怎么买了这么好些东西?你背着怎么回来的?”
玉青时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用手扇了扇风才说:“坐牛车回来的,没走多远的路。”
她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抬头向宣于渊看了过去,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胳膊的瞬间,瞳孔却急速缩皱成了一枚针尖,心跳也如鼓点般在耳边轰隆作响。
这人肩上彩绘竟然不见了!
皮肤光洁,无半丝痕迹。
若不是亲眼见过,玉青时甚至不敢相信他的肩上曾出现过那样的图案。
玉青时被眼前一幕震得忘了呼吸,满目都是来不及掩饰的讶然。
宣于渊见状唇边玩味渐起,故作尴尬似的抬手遮了遮自己的胳膊,扭头冲着秦老太怪叫:“老太太我就说不能这么光着膀子,你看迟迟姑娘都吓成什么样儿了!”
秦老太拿着块帕子哭笑不得地赶上前来,帮玉青时擦了擦脸上的汗才说:“胡说,我家迟迟胆儿大着呢,才不会轻易被你吓着。”
“再说干活时人家都这么穿,你那衣裳还坏了,怎么就穿不得了?”
玉青时勉强撑出一丝笑,接过秦老太手中帕子捏在掌心,定定地看向满脸戏谑的宣于渊,闷声道:“你……”
“你肩上的那个图怎么没了?”
宣于渊歪头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肩膀,咧嘴龇出了一排大白牙,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嗓音悠悠道:“因为啊……”
“那个本来就是画上去玩儿的假东西。”
“用点儿油沾上水洗一洗,自然就没了。”
“假的?!”
宣于渊乐不可支的点头,嘿嘿笑道:“对的呢。”
“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