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庆阳公主心满意足地从凤仪宫出来,上马车朝着公主府回去的时候顿了下,意味不明地垂下眼帘说:“走另外一个方向,去端王府门前看看。”
白日里的喧嚣退去,隐约从宾客散尽的门前还能感受到白日里残留下的欢快和愉悦。
庆阳公主掀起车帘一角目光冷冷地看了看端王府几个大字,默默地攥紧了掌心。
她绝对不会让宣于渊如愿以偿的。
绝对不会。
暗潮无声涌动,身处在风浪最中的宣于渊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盖在玉青时的身上,尽可能轻地出了房门。
门外的院子里,一道黑色的人影见到宣于渊的瞬间就马上跪了下去。
“王爷。”
宣于渊拢了拢肩上的外衣,说:“什么事儿?”
跪着的人双手递上一封密封的信,低声说:“这是自北将营中送来的信,将军说,您绝对不能离开汴京。”
宣于渊接过信封眉心无声拧紧,在难以察觉的微妙中拆开信封,粗略一扫信中的内容,眼中凭空添了一抹锐利。
他原本是打算大婚后就找机会离开汴京去寻给玉青时解毒的法子,可于御峰在信中所说,却与他所想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说:“舅舅真的找到了我想找的人?”
“并且即日会将人带回来?”
“将军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据属下所知,皇上在不久前暗中颁了秘旨,要求大将军尽快回京,只是圣旨中并未明说让大将军回京的缘由。”
“大将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秘密动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个月便可抵达汴京。”
于御峰是北将营的兵马大元帅。
扎根北将营半辈子,几乎从未离开过北疆,也鲜少回京。
因为他竖在北疆,对外域觊觎之敌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这种威慑是无人可取代的。
眼下万事太平,不年不节的,皇上突然召他回来做什么?
事出蹊跷必有异变。
难不成皇上是察觉到皇城可能会出差错?
只是……
宣于渊在短暂的沉默后抿紧了唇,淡淡地说:“你说的本王知道了。”
“本王自会另外给舅舅写信,不过……”
“宫中,特别是父皇那边,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儿?”
“并无。”
“皇上身边高手林立,消息也防得严实,若无特殊情况,在外的人是很难打听到什么的,不过今日庆阳公主去了一趟凤仪宫,具体说了什么探不真切,不过据说庆阳公主走之后,皇后娘娘就气得呕血晕死,入了夜还紧急请了太医前去诊治。”
“庆阳?”
“她跟瑞王世子的大婚在什么时候来着?”
“就在三日之后。”
庆阳公主的婚事原本是定在了前头的,只是钦天监的人突然提了一句,说幼妹在前或会影响了兄长的运势,这才临时又往后挪了一截,定在了宣于渊的大婚之后。
再过几日,庆阳公主就是正儿八经的瑞王世子妃了。
也难怪这人早早的就开始为自己盘算,甚至不惜为了瑞王世子再三逼迫得皇后接连呕血。
看样子,庆阳大约也是彻底下决心了。
宣于渊意味不明地掸了掸指尖,轻飘飘地说:“皇后心伤过度,只怕是不中用了,只是瑞王府上可能安分不下来,好生留意着,别让这些牛鬼蛇神做出怪来。”
“是。”
“行了,下去吧。”
打发走了眼前的人,宣于渊独自站在院子里沉默了很久。
皇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临时召回在外多年的于御峰,肯定是有了什么在皇上眼中或许是很难处理的变故。
否则大将召回,于朝于国可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是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让皇上在意到了如此程度?
天边亮色将明,宣于渊听着仿佛近在耳边的鸡鸣之声,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迈步入了房门。
早一刻醒了的玉青时有气无力地趴在被子上,掀起眼尾一角看着他,说:“这么早?”
“我吵到你了?”
他快步走过去用被子裹蝉蛹似的把玉青时缠了起来,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门,放柔了声调说:“天色还早呢,你再睡会儿也是来得及的。”
“算了。”
玉青时没什么精神地摇了摇头,含混着说:“醒了就不必再睡了,别的时候或许不打紧,但是今日一早要入宫去请安,万一睡迟了像什么样?”
察觉到宣于渊有往自己身上腻乎的意思,玉青时眼中困倦顿时消失殆尽,马上就警惕得不行地推搡着他的心口把人推开,利索地翻身下床说:“别磨蹭了,赶紧收拾!”
宣于渊稍微慢了一步就落了个怀里手里空荡荡,看着不断皱眉吸气又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表情自然的玉青时,默了片刻撑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没骨头似的歪在床柱上目光柔柔地看着玉青时,眉眼含笑地说:“迟迟。”
玉青时带着不悦转头。
“嗯哼?”
“你知道我想着这一天盼了多久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都不知道我期待了这一天多久。”
他单手撑着床面站起来,不是很熟练地接过玉青时手里的梳子,在进来的一众丫鬟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轻轻梳理着长发,含笑凑在玉青时的耳边说:“睁眼就能看到你在眼前,随手就能抓住你的手,你就在眼前的滋味,我想了很久,如今可算是体验到了。”
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画面就在眼前在触手可及的手边,这对宣于渊而言就像是在无尽的夜色中挣扎许久,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线曙光一般难得。
玉青时听到这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沉默良久,意识到宣于渊的脸上空无一物,愣了下忍不住说:“你的脸上……”
“不用戴了。”
他微微往前俯身,躲懒似的把下巴杵在玉青时的肩窝上,轻轻地说:“有了你,殆尽夜色皆可破,以后都不必遮遮掩掩的避着人了。”
“也好。”
在这人得寸进尺凑上来的时候玉青时忍无可忍地伸手把他的大脸推开,没好气地说:“时辰不早了,你少在这里腻歪。”
“没事儿赶紧去自己收拾,等我这里弄好了就早些出门。”
今日是第一次以新妇的身份入宫去拜见宫中长辈,于情于理都绝对不能迟,可不能把时间耽搁在眼前的这些琐事身上。
宣于渊被嫌弃了也不在意,哈哈一笑索性歪着身子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了站在后头的丫鬟一眼,说:“去给王妃收拾收拾,另外让人把早膳端进来。”
冬蝉等人是玉青时的陪嫁丫鬟,昨日就跟着一起到了端王府。
只是这几人之前只听说过端王喜怒无常的脾性,从未见过端王与人相处时是什么样子,心里也一直存着惴惴。
今日冷不丁看到宣于渊与玉青时旁若无人亲昵的样子,不少人的心里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而这种惊吓则是直接持续到了出门之前。
原因无他,单纯是因为宣于渊对玉青时的照顾,实在是过于细致了。
玉青时出门穿的衣裳是他亲自选的,头上的东珠发钗是他定的,就连脚上的鞋都是他自己蹲下去穿的。
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为玉青时做了。
而玉青时对宣于渊没半点寻常妻子对丈夫的恭敬,两人言语间很是随意,相处的模式也与常人大为不同。
看到宣于渊扶着玉青时上了马车,跟在后头的冬蝉终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王爷与王妃感情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侯府中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形,想来也总算是可以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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