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县食品厂大门临街,一幢二层办公楼,两排职工宿舍,四五个车间厂房,在岚县属于中等规模企业。
陈重生和陈重如她们公司里的一行人刚进厂,就看见办公楼下十几个工人围着厂长吵吵嚷嚷。
一个妇女扯着厂长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说:“厂长,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们咋活呀?”
厂长无奈地说:“我不是跟你们想了办法嘛,你们去领盐蛋、皮蛋,还有糕点,拿到街上去卖,卖的钱就抵你们的工资。”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咆哮起来:
“卖不了,根本就没有人要。”
“我是正儿八经的囯营厂职工,我才懒得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你把工资跟我结了,我拿着这个钱当路费,去深圳打工。”
“就是,谁愿意在这个破厂子等死。”
……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好在大家还很克制,没有和厂长动起手来。
陈重生往厂子里边走去,他四周看了一下,车间里空荡荡的,显得萧条、冷清。
他想,像岚县食品厂这种情况的企业,在整个岚县应该不是少数。
这些工人在前些年,他们的生活有保障,也是社会上最为骄傲的一个群体,现在却陷入生活没有着落的境地,他们要是动荡不安,给社会的安定、给改革开放都将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农村和城市就像一个翘翘板,现在乡下人的生活好了,城市里的工人却苦不堪言。
陈重生突然感到身上多了一份责任,他一定要为这一群体鼓与呼,为他们寻找出路。
“陈县长,你快过来。”
陈重如大声朝陈重生一嚷,办公楼下争吵的一些人,马上停止了说话,把目光聚集在向他们走过来的陈重生身上。
厂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笑嘻嘻地走到陈重如面前,“姑娘,你是?”
陈重如还记得厂长,“厂长,您不认识我了?五年前,我还在您工厂里打过工。”..
厂长惊喜万分,“你是重如食品厂的陈重如?就是你跟我打的电话?”
“是我。”
厂长一把抓住陈重如的手,“太好了,我就等着你们的到来。走,走,姑娘,跟我上楼。”
有工人凑上来,问厂长:“我们的事……”
厂长使劲把说话的人往旁边一拨开,不耐烦地说:“我有重要的客人,你们的事,等会跟你们解决。”
厂长带着陈重如上办公楼,猴着腰问:“陈总,你刚才叫那个人什么?”
陈重如骄傲地告诉厂长,“我们县的县长,陈重生。”
厂长回头望了一眼,“这么年轻的县长,叫什么,陈重生,你是陈重如,那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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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哥。”
陈重如多聪明的人,她今天就是好好的利用一下她哥陈重生的县长身份,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便于和厂长谈判,从中可多得到些利益。
厂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难怪。陈总,你们家里藏龙卧虎。”
“那是。”
“那快叫你哥,上来吧。”
陈重生被一群工人围住了,大家找厂长解决不了问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到他们厂里的领导,特别是大领导。
“你真的是县长?”
“县长,你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还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厂里可怜巴巴的一点工资过日子,可现在……”
陈重生安抚着:“我们县里领导注意到了你们的情况,已经开始着手帮你们解决困难。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嘛。大家不要着急,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相信我,好不好?”
陈重如在二楼上拚命向他挥着手,让他上来。
陈重生边说着,边向办公楼走去,大家一窝蜂地跟在他的身后。
陈重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的困难,但从他们哀求的语气,隐约可见他们所处的困境。
他们口口声声叫他县长,陈重生没有去纠正,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县长这个特殊的身份说出的话,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才多少有一些可信度。
“陈县长。”
陈重生上了二楼,厂长握着他的手,像见到救星似的,使劲儿摇着他的手。
“陈县长,快请坐。”
陈重生和陈重如坐在一张破了皮的沙发上,厂长拖过来一把凳子,心急如焚地坐在他们兄妹对面。
陈重如的会计拿出一份事先拟定好的合同,递给陈重如,陈重如过了一下手,又交给了厂长,“厂长,你先看下来,要是你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就把合同签了。”
厂长看了一半,有些不悦地放下了合同,问:“陈总,这个合同上面的条款,我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慢慢谈。”
陈重如突然站了起来,“厂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搞清楚好不好,我是来帮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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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如说完,从厂长手里夺走合同,有些气愤地说:“陈县长,厂长他没有诚意,我们走。”
陈重生丈二和尚,他们不是来谈判的吗?怎么陈重如把合同事先都拟好了,而且还不容对方提出任何可商榷的意见。
陈重如不容陈重生细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门口拉扯。
厂长在他们后面求饶地说:“陈总,陈总,都好商量。”
陈重如给陈重生使了个眼色,陈重生还有点懵,就被陈重如拽下楼,根本不管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厂长和一群工人。
出了食品厂,陈重如才松开了陈重生,志得意满地长舒了一口气。
“重如,你怎么回事?”
陈重如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我就是要先晾他一晾,哥,欲擒故纵,懂了吧。”
“是不是你的条件很苛刻,厂长有点接受不了。”
“他会接受的,他现在等米下锅,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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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生望了一眼陈重如,没想到她做了几年的生意,就变得胸有沟壑,老谋深算,他真的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