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绷着脸,一直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的还有裴延,他靠坐在椅子上,显得漫不经心。
如果初来乍到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和宁宴压根不认识,甚至连热闹都懒得参与。
殿内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倒不是大家真的怀疑宁宴,而是她和朝中官员结仇太多了,前些日子连根拔掉的谢氏,树倒猢狲散了后,但还是有些人暗暗想为他们出口气,报了仇。
更何况,谢氏贩卖私盐,只追到谢氏族人,在他们背后还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闹哄哄的殿上,态度不怎么积极的裴延忽然开口接着周世清的话,
“细作?乾潭府以前都是我管辖,宁宴又是和我相熟,你说她是细作,是不是顺带捎着我了?”
周世清自动认为裴延和宁宴是一起的,
“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她到底什么人,裴大人该自己知道。”
裴延冷嗤一声,
“你不知道又没有证据,你在这里扯的什么?”裴延换了个姿势。
周世清被噎住。
“我知道,”宁宴忽然喊道,“圣上,我知道周世清为什么针对我!”
圣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最近,小人入职大理寺,和同事一起查陈年旧案。小人运气不好,查了一个极难极诡异的案子,此案积存五年,从府衙到大理寺,一直没有结果。”
“这案子,和周世清有关系。”
周世清脸色煞白,又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案子和我有关。”
宁宴告诉他,“别急,得了圣上的允许,我自然会说。”
周世清慌得很,视线不停去找自己的父亲。
圣上想到了什么,神色松弛下来。
他明白了宁宴为什么不请自来了,他扫了一眼忠勤伯,微微颔首,
“什么案子这么诡异,积压五年也没有抓到凶手。”圣上说着,示意内卫松开宁宴。
太子听着松了口气,方才宁宴和他提了两句,他斗胆将宁宴带到这里来。当然不纯粹为了她帮她,但也很怕被她连累。
此刻话题引到案子上,他这才真正的放心了。
“案子是这样的。有个叫毛万中的秀才,在家里被人害死。但凶手带走了他的躯干和大部分四肢,只留下头和左脚。”
“那天在他家,还有一个和毛万中毫无关系的小偷,吊死在他家里。”
“一起案子,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现场没有脚印任何其他的线索。”
宁宴将案子从头到尾,给大家说了一遍。
“凶手将两位被害人的尸体盗走了,这几乎断了我们所有的线索。”宁宴道,“但却也更让我疑惑,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藏了死者毛万中的尸体,现在又将他仅存的头和左脚也偷走了。这一点让我觉得,凶手不敢让官府找到,因为尸体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案子听着就玄乎,线索如乱麻,根本提不到头绪。
“嗯,你说得有道理。”圣上颔首,“你怎么查的?”
宁宴回道:“现场的头和左脚的死者,并不是在毛万中家里被害,但小偷高三死的第一现场确实是毛万中的家。于是我们找到了高三生前的同伴。”
周世清垂着头,脸色在极快地变幻,忠勤伯更是如此。
“凶手为什么杀高三?”
宁宴自问自答,
“查来查去,忽然有人告诉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五年前的二月,高三偷了一大笔钱。”
身上坐直了身体,问道:“偷了钱?被失主灭口了?”
“圣上英明,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又比这个说法更严重点。因为高三的伙伴说,他们看到了金条的背面印着问泰宝印。”
哗!
殿上发出集中的呼声。
人人都知道,背面刻着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圣上的脸色骤然大变,“你的意思?高三偷了库银?”
“是,也不是。”宁宴道,“他去某位大府中偷了两箱金子出来,而后才发现,这些金子是库银。”
圣上的视线凌厉起来,目光划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忠勤伯身上,“所以,这个盗贼之所以死,是因为他被这位高官灭口了?”
宁宴点头,“是!”
泰安殿内,所有人胆战心惊,又面面相觑。
这不是小事。
大家受贿、贪钱,可却不敢动库银。
性质不一样。
谁都没有这个胆子,至少,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胆子。
“五年前?”圣上忽然喊道,“陈道涛可在!”
陈道涛,自六年前升任户部尚书。
大周国库的收支统归户部主掌,每年户部的收支会统筹出表,交由内阁过审再上呈圣上批阅。
而户部内还分十三道清吏司,这些分部掌管地方的财务收支。
另外,兵部、吏部等各个衙门也分设财政,由专人掌管收支,但这些衙门出去或进来的银两,鲜少是以完整的库银形态出现。
所以,这批印着“问泰宝印”的金条被盗,如果是真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户部出去的。
所以,圣上首先喊的是户部尚书。
“圣上,”陈道涛跪下来,行礼回道,“微臣听到了,但微臣以为此事不可能发生。”
“哦?”圣上问道,“你的意思,国库的库银分毫不差,从未丢失过?”
陈道涛挺直了腰背,很自信,“微臣愿以人头担保。”
他说着,忽然看向宁宴,“不知道这位宁捕头,说贼人偷了库银又被灭口,有什么证据呢?”
“没有。”宁宴答的很干脆,“库银失窃,不归小人管,小人今天只想把案子查明白说清楚。”
“至于库银,陈大人就当小人提个醒?”宁宴恭敬地道。
陈道涛张了张嘴,还想追下去说宁宴,但宁宴却已和圣上去说话了:“小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