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家。
正房,东厢第二间。
程李氏放下绣好的手帕,揉了揉眼睛,靠在被垛上眯了一会儿。
这是客人特意定下的,绣庄掌柜的特意吩咐过要绣的精细些。客人答应多给两文钱,为着这个,她便多用了小半个时辰。
绣活是个累眼睛的活儿,她做这个年头长了,眼睛累的撑不住发花,每次好不容易绣完一条,都要闭上眼睛休息一半晌才能好。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程李氏等眼睛那股酸乎劲儿过去,心里就有些奇怪。咋的闺女没像往常一样给她端出一碗水来喝?或是和她在一处做针线?
程李氏就睁开眼睛望了望里面的小隔间儿,喊了一声‘花儿’。
里面隔了一晌,才传出程小花嗯的一声。
程李氏等了一下,想听听她还能说点儿啥,可没想到再没有动静了。
程李氏就又喊她,让她出来和自家说说话。
程小花这次没耽搁,立马就说自家累了,想眯一会儿,就不过来跟娘说话了。
程李氏就晓得闺女这是有事儿了,就连忙扬着嗓子又叫她过来,只说她口渴,让闺女给倒一碗水喝。
里面顿了一下,程小花这才应了一声,挑了门帘出来,到桌旁把旧衣裳包裹着的大碗捧出来,倒了一小半到另一只碗里,给程李氏端过来。
程李氏接过碗抿了两口,又让她端回去。
程小花把碗放回去,就要回自家隔间待着去,却被程李氏拉住了手,硬拽到炕上跟她一并坐着。
程李氏先是摸了摸闺女的额头,发现不烫,这才放了心。
又看着闺女的脸问:到底咋回事儿?快跟娘说说,刚刚儿不是还好好的,这咋又拉下脸来了?是谁又给你小话听了?是小杏那臭丫头又惹你了?
中晌吃完饭洗碗的时候,小杏那丫头又跟她呛了几句,难不成这劲儿还没过去?
程小花就是摇头,只说‘不是,没事儿’。
没事儿个鬼,程李氏能信就是个死人了,就拧着她使劲问。
程小花被她娘逼的没办法,只得说了实话。
原来她中晌洗完碗以后,就被村里的二丫叫出去了。
二丫跟她学了那些婆娘们的那些话。
原来是二丫传话闹得。
程李氏松了口气,笑话闺女:你咋心眼子那么小?那些婆娘们的话,你也愿意听。二丫那丫头也是,跟你讲那些做啥?闲得慌。你也是,娘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她算个啥东西,能跟你比?你咋连这点儿定性都没有!
这才几天儿啊,都等不及了?种庄稼都还得看个天时呢,那可是个大活人,她不得瞅个她出错的时候啊?
唉,这个傻孩子。
程李氏说着,就是伸指头戳了戳闺女的额头。
程小花却躲也没躲,顺着她娘的指头低下头定顿了一下。
这才抬头看着程李氏辩解:娘,我哪有您说的那样心眼儿小,您说的话我也记得,我就是担心她败坏了咱家的名声。您听听那些婆娘们那些话,都是啥好听的了?我,我可说不出口。
程李氏脸上的笑就止住了。
这个她倒是一时半刻没想到。按理说村里那些婆娘们就是眼红大丫头长得好,穿的又是没补丁衣裳,心馋得慌呗,满嘴喷粪胡掰扯几句,痛快痛快嘴,日子一长也就过去了,没啥大事儿,她自家也没当回事儿,可听闺女这么一说,她心里就觉着是她自家糊涂了。
这事儿可是不能小瞧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