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便淡淡勾出一丝笑意。
温声道:祖父说的意思孙女明白,可就是不知晓大伯和二伯的意思,祖父是否明白?
说着就那么静静看着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当下一个愣怔,一颗心就不由沉下去。
程木槿见老爷子的模样便知他这是听进去了。
当下才又道:望祖父担待,请容孙女说句不恭敬的话。祖父祖母真心里以为孙女按照你们说的话去做,大伯这个家便不能分了吗?若真是那样,孙女自当遵从,甚且若果大伯二伯还是不满意,那孙女也可以自立门户出去单过即可。
话至此处,程木槿就是看着老两口微微叹息。
按理说,孙女进这个家不过短短时日,说一句不恭敬的话,这个家分不分的孙女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只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祖父祖母还请知晓,您二老一心为着这个家,心意是好的,可世上有些事又岂是全能凭人心愿就可以的?不是吗?
说罢,她便又微微垂下头去。
程老爷子和程何氏都是听的清楚,当下只觉得心里头直像揣了块石头似的发沉,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相比程老爷子,程何氏更是为自家孙女说的话担心,生怕她惹恼了她爷。
忍不住就强打起精神帮着孩子往回圆:你瞅瞅,你瞅瞅,我的个傻丫头,快别胡说了,这哪就像你说的那么玄乎了?那你爷定下了,不能分就是不能分,那咋?他们还敢不听?那老辈儿不答应,他们还能咋的?还不讲孝道了?他们还敢不听你爷的话?还反了他们了!你这孩子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快别说了,咱就听你爷的,啊!
又转头去劝程老爷子:她爷,你也别生气啊,都是这孩子不懂事儿。老大和老二都是孝顺孩子,也不敢不听你的话,这家说不能分就不能分,他们啥也不敢说的。
行了。
程老爷子一拍桌子,打断了老伴儿的话,沉着脸,又低头狠狠抽了一口旱烟袋,重重地吐出去。
浓重呛人的烟气把人的脸都遮住了。
程老爷子透过浓重的烟气,看向对面笔挺站着的大孙女。
高高瘦瘦的小娘子原来啥样还是啥样,就连那又长又密实的眼毛都一动不动。
程老爷子心里就不知是啥滋味。
要说这丫头说的话是气人,可他也不是没想过啊。
为啥?老二不用说,打小就不待见这个家,嫌弃穷,不爱待,他不是想分家,他就是恨不得他就没生在这个家里头!好在他不是老大,程老爷子将来也不跟他过,爱咋咋,他不怕他作妖。
他怕的是老大啊。
就老大那么老实一个人,往常从来没反驳过他这个当爹的话,村里人都说孝顺,可现今咋样?就那天那直通通一跪,他这一颗心就拔凉了。
那就是透着生分,透着犟气,还连自家攒的私房银子六两都全拿出来,就这,这就是铁了心了啊!
就这样的老实人要是真想干点儿啥,那可比老二那样儿的怕人!
要说程老爷子没那个担心,那真是假的。只不过,他也心里不咋往那处想,寻思着老大咋也不能吧?可谁知,现今竟是被这个当孙女的当面就直冲冲说出来,直接捅了他的肺管子了,那他咋能不生气?
可话说回来,这气归气,也觉着有点儿道理,可那他也不能就这么着就跟一个孙女服输啊。
于是当下就冷声道:哼,你说的好听,你自家分出去单过也行。那我问你,你一个丫头家,没个父母长辈在身边帮衬,你将来的亲事咋办?还有这名声,你分出去了,可到底也连着我们老程家这一枝儿,那咋?你四叔欠着那老大一笔饥荒,你当还有人家愿意跟你结亲事?这些你都想过?
程木槿静静听着,心里微微一动。
听话听音。
程老爷子明着看着是给她摆难题,可她却明白其实老爷子还是被自己说动了,可老人家也不想在她这个晚辈面前落脸面,这才没办法把亲事拿出来说事儿的。
老爷子还是能看明白事的。
明白事儿就好说。
程木槿心里就更沉稳了。
她也不想总是跟人剑拔弩张的斗气,她其实也是个恬淡的性子,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像跟程信夫妇二人那样,总是没事儿做唱戏玩儿了。
话说唱戏文也挺费神的,她不想总是对无谓的人浪费心神,大家能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解决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