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既不答话,店里便是一时寂静。
粉裙舒娘子上下打量程木槿两眼,轻轻哼了一声,把头转回去继续看那只扳指。
伙计连忙转头也跟着继续陪笑。
倒是那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又狠狠瞪了程木槿和齐胜两眼,嘴上嘟囔了一句‘穷酸相’,这才转回头去不再理睬。
齐胜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着程木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程木槿微微摇头,给他一个安静待着的眼神。
其实现时能离开是最好的,可那两个一直垂手待着的伙计却已经来到门边把门守住了,此时出去,怕是又要起口角。
怕是不怕的,毕竟齐胜现今也是永宁侯府的人了,店家纵是不怕,可要留他们也是留不住的。只是这到底是狐假虎威,多用无益。且,凡事多栽花少种刺,能和和气气地最好。
那边厢,伙计又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大通那绿玉扳指的来历。他口才便给,说的天花乱坠,好像此物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程木槿勾勾唇角。
这个伙计倒是聪明。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让不懂行的人听了只会更相信他,不买怕是都不行。
果然,那边的舒娘子显然是不懂行的。她认真地听了半晌,又看看琉璃柜里的玉扳指,不知为何,又转头向程木槿这边望过来。
程木槿微微低下头去,避开她的打量。
舒娘子顿一下,便道:既是这样,便连着这只扳指并前面的几样一起送到府里去吧。
是,是。
伙计大喜,连连躬身,并问:店里还有几件玩意儿都是小娘子们喜欢的,舒娘子要不要再看看?
不必,就这样吧。
粉裙舒娘子淡淡回绝,把葱白的手放到小丫鬟伸出来的手心里,轻轻扶着,袅袅娜娜走出门去。
三个伙计一起拥上去,恭送舒娘子主仆二人登上门前的华丽马车扬长而去。
程木槿和齐胜一起抬步,两人便也往门口走。
那个一直跟在舒娘子后面的伙计转回身,上前拦住他们,阴沉道:小娘子且留步。
程木槿顿住脚。
齐胜马上上前拦在她身前,大声喝问:留下作甚?难不成你们这间店里竟只许进不许出?
三个伙计抱胸拦在齐胜面前冷笑,服侍舒娘子的伙计加大音量:莫要胡说,本店一向守法守信,岂能无故羁留客人?只是你也得说清楚刚刚为何说那样的话,可是对本店有不满之处,若是有说出来无妨。
说罢,把眼睛上下打量齐胜,满脸讥讽不屑之色。
齐胜冷笑:我要说什么是我的事,难道进你们铺子里连话都不能说了?我自说与我家小娘子听,与你们何干?
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永宁侯府发的小木牌儿,直直怼上前,快要递到伙计眼睛里去:我们可以走了吗?
三个伙计就看着那黑底儿涂金粉边儿的小木牌儿一愣,随即脸色一变,眼睛在程木槿和齐胜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惊疑不定。
若是一个小小的府卫他们当然是不怕的,他们家也是有来头的。可是话也说回来,能不得罪人就不平白得罪。尤其是永宁侯,更是最好不要得罪。他老人家家里的一条狗,那也是会把人咬死的。
还是那个一直说话的伙计开口。
他此时满脸是笑: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兄弟只是看着二位气度不凡,就想着多伺候伺候,看您还要不要看看什么旁的东西?
另两个伙计也是点头哈腰地陪笑。
齐胜以往每次看到有人亮家门震慑住对手威风的样子,都羡慕得紧。这次他第一次用这个小木牌就起到如此奇效,立时心里便是得意起来。
神色越发冷沉:我们没有什么要看的了,我家娘子眼光甚高,你们这里的东西不合她意。
说罢也不看三个伙计脸色如何,后退到一旁,弯腰伸手一脸恭敬:娘子,我们走吧。
程木槿心里发笑,刚刚还说狐假虎威,如今这样又算哪样?他们是专门来克永宁侯的吗?什么都要拿他出来挡枪?
念头一闪即逝,木槿于是也故作高傲,高高抬起头来,以比平日更冷淡的声音从鼻子里若有若无地哼了一个‘嗯’字,抬步走出门去。
齐胜在身后弓着腰小心跟上,把威风的背影留给身后三个满脸黑色,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势利眼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