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转过头去看。
火把闪烁的明亮里,只见高高的长草中,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正慢慢站起身来。
程姐姐!
齐胜又喊一小声,大步跑过去,来到近前站定,手足无措地紧盯着程木槿:程姐姐,你,你没事吧?
她的衣裳还是平日里穿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陈志犹豫一下,拿眼瞥瞥他们爷,悄悄把火把歪过去两分。
此时正是黎明未起时分,漫天星子也透不过天幕沉沉的黑。
火把斜斜的光影里,却照出一个格外明媚的女子来。
乌黑略有些许蓬乱的青丝下,一张白白的小脸儿娟秀清透。
两只大大的杏眼流光如许,轮转间波光潋滟。
她抬手抿了抿鬓发,压了压鬓角,雪白的素手便在晕黄的火光闪烁中勾抹出一丝余韵来。
咳。
一声轻咳响起。
陈志心下就是一惊,慌忙转眼离开那一抹徐徐放下的莹白,望向别处。
他不敢看他们爷,却只觉两道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好片刻后才离开。
陈志额头不由冒汗。
心中懊悔大骂自己大意犯糊涂,这怎么就不小心看了一眼呢?
这是一眼也不能看的人!真是蠢材!
娘的个乖乖!烧饼小娘子好齐整的人才!
郑修徐徐收回目光。
那边厢,程木槿略微整理好仪容,这才对着齐胜微微摇头,算是回答无事的意思。
齐胜得到准信儿,这才彻底安心,刚要再询问几句,却看到他的程姐姐身形略一摇晃。
程姐姐。
齐胜忙又上前两步,想扶又不敢扶,只得张着手干护着,跟着来回晃动。
无事,不要慌。
程木槿轻声道,已是站稳身子。
齐胜这才松口气,刚刚放下手,便听得他程姐姐又咳了一声。
齐胜一颗心顿时又提起来了。
程木槿微微摆手,又轻轻咳了几下,这才缓过来。
安抚齐胜:只是在马上颠得久了,不妨事。
齐胜看着程木槿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闷着声儿说不出话来。
少年的心思不用猜也知道,程木槿让他自去疏解去。
她四处打量一番,将拿在手里的大氅递给齐胜,向前几步来到郑修面前,站定施礼:小女程氏,见过侯爷,侯爷万安。
适才醒来,恰好听到齐胜跟永宁侯致谢,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定是小少年发现自己不见了,猜到了原委,便跑到侯府门上求了永宁侯出手相助,这才能及时赶到,救下自己。
这份恩情
程木槿心里暗叹:如若说之前两次都是机缘巧合下的顺水人情,可有可无,那么这次的可就是救命的要紧了,也是不能轻易了却的大恩。
唉,且走着看吧,现今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郑修微微点头,双目上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淡声道:我已让人派了轿子过来,一会儿便到。
程木槿神色微怔,随即便轻轻又施一礼,道:多谢侯爷。
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男子竟是这样心细如发,不单只把兵士们远远地派遣开去,背对着这边,且还派了轿子来接人。
这样的心思缜密
自己的那些些许小心思小把戏怕是根本不够别人看的吧?
木槿微微笑,好在她也不怕被看穿。郝婆婆外祖母不是说过嘛,永宁侯是个好人。
永宁侯是个好人。
好人不好人当然不是一个老婆子说了算的,可是程木槿却相信郝婆婆。
这虽是一个略显木讷寡言的老太太,人也着实老实,可这心里也是真真有数儿的,看人的眼光真的准。
比如她看她的女婿,程木槿的那个爹,就是真的准!
可是,再准又怎样?程木槿的娘不听她的话,又能如何?
可惜了。
程木槿暗暗摇头,随即不再多想,又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径直朝不远处躺着的王二走去。
程姐姐,你要做甚?
跟在身后的齐胜忙抢上来,挡在身前,紧张地看着她。
他是真的不知道程姐姐是怎么想的了。刚刚才遭了那样的大难,脸都吓白了,不是该害怕慌张,躲得远远的吗?这怎么还往前凑上了?难道就不知道害怕?
再者,便是不像旁的女子那样害怕,一头畜生又有什么好看的?且,王二如今那副惨样,又哪里是能让她看到的?
她便是看到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