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清晨。
铁马桥巷。
接连吃了几天李老头的好烧饼之后,角落里的那个小摊位终于又重新出现了。
不知为何,虽是疑惑为何竟然这多天没来,可四顺还是有了些许欣喜雀跃,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高兴。
他快步过去,麻利儿顺下去十个铜板,声音也略抬高:两个烧饼。
今儿高兴,不管侯爷吃不吃,他都要吃两个。
雪白的手一顿,这才收回去。竹笠下的头也微微抬起来,看了他一眼。
四顺就对上一双好看的大大的水杏眼。
此时恰好一阵微风吹过,薄薄的面纱一角亦轻轻掀开,露出高高衣领下稍许雪白的脖颈和一抹尖翘的下巴,衬着那高高的胸脯,纤细的腰肢,真的是好看极了。
四顺连忙别开眼去,心里不由想起那个人说的话:真是好白的皮子。
眼睛又不由落到那双给他拿饼的手上去。
雪白的纤纤素手,连指甲都是透明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在这晨光渐起的天光里,格外引人注目。
四顺连忙再次别过眼睛,去看一旁的柳树,又不由想起爹娘的话来。
因为打赌输了,他自觉很没面子,于是就一直拖着没有告诉自家老爹老娘。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到底拖不过去,在老爹和老娘的严刑逼供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
樊老娘喜的眉花眼笑。樊老爹也是高兴地直翘胡子,一边吐烟圈一边训斥他:好小子,这回知道你老子的厉害了吧?
四顺梗着脖子不说话。
樊老爹又教训他:不要不服气。你快给老子娶媳妇儿生娃,最好现在就让你娘给你相看着,年底就成亲,明年就生娃。你小子是没救了,老子现在就等着好好管教管教你儿子呢。
樊老娘也连忙在旁边帮腔,一边‘哎哎’地连声应着,一边就跟樊老爹说起哪家的闺女贤惠会过日子,哪家的闺女屁股大能生养,还有哪家的闺女家底殷实,和他们家门当户对,说的是眉飞色舞,停都停不下来。
看不得老爹老娘那副兴奋劲儿,四顺一挑门帘儿便出门儿了。心道:我斗不过还躲不过吗?
樊家老两口还当他是害臊,就是在后面哈哈地笑。
四顺不管爹娘怎么想,自己则是顺着后街绕了一大圈。
他其实现今对媳妇儿的事儿也是有点儿上心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卖烧饼的小娘子那双雪白的手,他就对娶媳妇这件事产生了一丝兴趣。
寻思着原来女子也是有这样好的一面呐。不光是像那些小丫头一样叽叽喳喳地多嘴招人烦,或是像那些婆娘们一样地有了娃就邋遢泼辣地惹人厌,也有像小娘子那样的,清清静静地不爱言声就平白招人喜欢的。
于是,我们的四顺四大爷就想着那把温润的小声音,摸着头自己傻笑。
这些想法可都是拜眼前这小娘子所赐,如今再见到她,就不由得觉着亲近了几分。
甚至就连小娘子递过来的烧饼都高兴地双手去接,也顾不上小娘子怎么想,就连忙跑走了。
有之前侯爷不吃李老头儿烧饼的事儿,四顺这次就特意问了一声:爷,您要垫一口吗?
轿子里半晌没有声息,然后就是脚踏竹围的声音。
四顺就明白了,连忙把烧饼收好,扶着轿杆一路跟着去了。
今儿是小朝会,很多官员都不用上朝。铁马桥的车轿就很少,轿夫也走得快了些,很快就来到那间做菌汤做得好的小饭铺门前。
这时竹围又被踏响。
轿夫立刻停轿。
四顺连忙跟着站住,还有点儿纳闷儿呢,就听到自家侯爷说:喝碗汤再走。
啊?
四顺就是一愣,这好么样儿的,怎么就突然想起喝汤了?
奇怪归奇怪,可他也不敢怠慢,立刻绕过去掀开轿帘。
初起的晨光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便露出身形,站立于铁马桥空旷的街道上,孑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