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婶子便仔细寻思。
自从那日发高烧起,她便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了两日,昨日刚一清醒些,便看到了半年多不见的小儿子,乍一高兴之下,便什么也顾不得想,也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都说了些什么。
今日身子好了许多,也有了些力气,这脑子便跟着清醒了。连这两日来模模糊糊听到的动静和声音也串联起来,便开始担心了。
怕幺儿确实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真惹了什么仇家回来,若不然官府来得怎么这样勤快?
单单是因为她家这个小老百姓遭了贼?
骗鬼呢。
是以,她虽然希望儿子一直陪在身边,可还是嘱咐他万万不可自己找事去,且躲着点子,实在不行,现在就赶快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齐胜知道和他娘说不清楚,且说了她也未见得信,便也不多说,只是一再笑着安慰她真的没有事,真的就是去看朋友罢了。
齐婶子便一会儿变白脸儿一会儿变红脸儿,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也没拗过这个小儿子去,只气的捂着额头又躺下,不搭理他。
齐胜自是知道他娘是装的,又挂心着贼偷的事儿,便也假装没看见,笑嘻嘻撂下一句‘娘,我走了’,跑出了院子。
独留下他娘在背后骂:小兔崽子你就气你老娘吧,慢着点!
齐胜笑着跑远,不敢耽搁,直奔客栈而去。
他要先跟王二哥招呼一声儿。
到了小客栈,知道王二哥还没回来,便径自进房拿了自己的钱袋子,又跟掌柜的做了交待,让他好好看顾着马匹,就转身去了州衙。
州衙当然不是个好地方,没有哪个小老百姓愿意来的。
齐胜以前因为一些小事儿也来过,知道规矩,便很顺利地找到了办这个案子的衙役。
他一口一个‘哥哥大人’地叫着,堆着笑,讨着巧儿,衙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顺带着,还旁敲侧击地想问出一些‘为什么这样看中自家’的端倪来。
那个衙役倒也没为难他,只问了关于这次案子的事情,其它一概不问。还顺便告诉了他,这是州令大人的吩咐,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衙役还反过来问他,是否认识州令家的什么亲戚朋友。
这也不怪他奇怪。他早知道这个小帮闲的底子,除了一个秀才哥哥,属实没别的门路,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罢了。这两天因着州令大人的关照,他又仔细查了查,却再没什么新发现。
衙役觉得他认识州令大人的可能没有,八成是巴结上了底下的某个亲戚朋友,这才让州令大人开了尊口。
齐胜机灵得很。
他知道这些衙门里人的想法。其实他心里也很惊讶,但面上却一点儿也没露,甚至还有点含含糊糊不好说的样子。
自古‘官’字两张口,那都是互相护着的,他知道唯有这样,官差们才会上心办案子。若是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果然,衙役的态度便更和善了些。
待了小半个时辰,齐胜便出了衙门。
他站在街口想了想,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一条小巷子里的一间小茶馆儿而去。
这里很僻静,是他们这些帮闲跑腿儿时常聚集的地方,消息也最灵通。
他在这里很快就找到了小五子。小五子眼睛也尖,一看到是他,两人便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分着走到了一条更偏僻,两边都是通口的小巷子里。
齐胜不等小五子问便把事儿捡重要的说了一遍。当然,他给程家姐姐干活儿那些事就自动略过去了。
听说真没别的事儿,小五子才松了一口气。
他眼睛便也滴滴溜溜地转,忙着问他是否真的跟州衙里有什么关系?若是有却没告诉兄弟,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齐胜知道他那些小心思,也不理会,而是直接跟他说让他多盯着些陈四手和张三毛。
小五子也是极灵醒的小子,便知道齐胜是怀疑这两个人了。
陈四手是个诨号。
为啥叫四手?是因为别的贼偷最多也就三只手,他却有四只,又比别人多出一只手来。不用说,那手上的功夫是真的厉害,干了这些年还从没失过手呢。
张三毛则是因为和齐胜有过节。
张三毛这人不地道,平日里溜门撬锁,掘坟敲寡妇门什么事儿都干,坏事做尽,缺德着呢。
齐胜就看不过去,有一次便坏了他的好事儿,得罪了他。
就凭张三毛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是他干的。他也跟陈四手交好,这两个人都是真坏,也保不齐都有份,寻了外边儿来的偷上门。
这事儿不能完!
小五子便拍着胸脯,保证说他一定盯死这两个坏种,有了消息第一个通知他。
齐胜便说了一声‘好兄弟’,又叮嘱了他两句要小心之类的话,两个人便前后看看,一左一右地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