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何氏这一急,就喊的声儿有些大。
坐在对面的人就悄悄低下了头,不言声了。
屋里一下子就静了。
程何氏瞧着那乌鸦鸦的头发衬着那单薄的小身板,就又心疼后悔上了。
她咋那大声儿呢,可别吓坏了孩子。
忙就往前挪了挪身子,拉住大孙女的手,揉搓了两下,叹口气说:槿丫头别生奶的气,奶不是想怨怪你,奶就是心疼你呢。还说啥自家出嚼用,这是拿刀子戳奶的心口窝啊。
说着眼圈儿就是红了,忍不住垂头掉眼泪。
她这个孙女咋这命苦,有亲爹跟没有一样,还被过继给了老三那个没福埋土里的,他们这做爷奶的也没使劲儿拦着,可不是就是只顾了自家苦了孩子?这都是他们做的孽啊!
握在手心里的那双手便略微动了一下。
程何氏抬起头来。
就见对面的孙女正张着一双大眼看着她。
慢慢道:祖母莫哭,孙女没有怨怪祖母祖父的意思。过继给现今的父亲不单是二伯的意思,孙女也是愿意的。至于缘由,子不言父过,孙女也不能多言,想必祖父祖母心中也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既是如此,祖母也就不必太过难过了,免得伤了身子。
说着,抬起手来,轻轻给程何氏擦去了眼角的泪。
程何氏被孙女说的心里不知啥滋味,一股泪就又涌上来,一把攥住那只细细滑滑的手,叫了一声‘槿丫头’,就哽着声儿再说不下去了。
她的槿丫头就也轻轻‘嗯’了一声,又把她的手放下来。
轻轻说:只是祖母也莫要怪罪孙女跟您外道。孙女只是因想着家里人多,就难免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祖母对孙女的一片心孙女都明白,可孙女既是回了这个家,便是这个家的人了,到底也不能因着这样的小事就坏了家里一直的规矩,那样反倒是要让祖母一片好心办成了坏事了,反而不美。
这话说的有根儿有沿儿的,程何氏实实在在听进去了。
心里不由又更是心酸心疼:唉,这孩子,这是得受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这才能磋磨成这样懂事的性子啊!
可心疼死她了。
她就啧了一下嘴,抻手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拍抚着孙女的手。
带出笑来说:哎,看奶,这是干啥?净会哭,倒是叫我槿丫头笑话了。
说到这儿顿住,又叹口气,道:哎,你这孩子也是,不是奶说你,你这孩子咋就晓得为别人着想,就不会为你自家想想呢?还出自家的嚼用?咋?奶连自家的乖孙女都养不起,还要孙女自己养自己?这是啥话呀?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往后可不兴说那外道的话了,再说奶可真生气了,再不能让你!可记住了?
说着,程何氏就唬了脸,直瞪瞪看着她的槿丫头。
她的槿丫头也看着她。
一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孙女都听祖母的。
哎呦。
程何氏最稀罕她这个乖巧的样儿,当下就是笑得合不拢嘴。
又疼惜地捏咕了那双手儿两下,心里寻思了一个个儿。
就又笑着对她的乖孙女说:这样吧,你手里有银钱也都自家留着,咱不用家里的蜡烛就不用,从奶这里拿银钱买。
她这会儿也想的明白了。家里的蜡烛就那样明晃晃拿出来给大孙女用,属实不便宜。倒是没人敢说她啥,可槿丫头是小辈儿,免不了要受气,倒不如自家拿了银钱,让她那个丫鬟出去买便宜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