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不歇的荒凉地,墓碑颜败的朦胧夜,我和光头已经熬成了熊猫眼。
手机早就没有了电,阵法却依旧没有传出过丝毫的动静。
在天将破晓之际,山林中有了动静,是光头骂骂咧咧的声响,是我脱了裤子方便的无奈。
木头在搞什么东西呀?他该不会是送炽婴煞去了地府,将我们俩忘记了吧光头望着蓝黑色的阵法光幕,同我抱怨着。
不会那么简单的。木头那性子,呵呵
笑了笑,我看着威力丝毫不曾减弱的阵法光幕,任由心中有何急迫,也是万万触碰不得。
此阵法,即使我和光头联手也破不开。故此,木头才会用此阵法来困住炽婴煞。毕竟以炽婴煞的本事,一般阵法还真就不保稳。
可是,就这样在外面守着,我总担心木头心慈手软,恐中了炽婴煞的阴毒招数
我同这炽婴煞没有多少的交流过,也只是见了一面。可是,他的阴毒我是感受的真切。聪明与阴毒,往往只在字里行间。有时候,也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体现
敢用我家人来威胁我,这样的鬼煞,真心不想留。哪怕,是送他去地府,也觉得是仁慈了!
漫长的等待中,天已破晓,我和光头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光头袖里乾坤里面,有掏不完的香烟,却没有能够充饥的方便面。
无奈,我对光头讲:你先下山买些热乎点的东西上来吧。我在这等木头
你确定?光头问着。
你快去,我是真饿得不行。推了推光头,我让他赶紧去。
光头见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的确是饿得难受,便说了一声行吧,就准备下山。
只是光头刚要走,却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后,将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佛珠摘了下来。
英台啊,你假如遇上什么危险,就大声喊阿弥陀佛,然后将佛珠扯断。记住,只要不是过于危险,就别扯断和尚的佛珠
和尚我每次串珠子的时候都要念诵一大段经文,心累呀
瞧着光头,和他递给我的佛珠,我知道光头还是很讲义气的。可是,这家伙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感觉,他是有义气,但义气也貌似也不是很多
你快去吧,周大俊还在下面等着呢,别让他以为咱们出了事
接过了光头手里的佛珠,我也催促着他赶紧下山。
光头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佛珠,似乎生怕我给弄坏了一样。见此,我直接站了起来,出脚送着他离开
呵呵,光头已经下了山,我独坐在木头布置的阵法面前,无事可做。
打量着这座蓝黑色光幕的阵法,我非此道中人,便也就收回了目光。
只是,在收回目光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封阳魂离,尝试以魂魄之体寻找进入阵法的可能。
白日之光,照在了我的身躯上。我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肉身,看似在享受着日光的温暖,其实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因为,我用体内的气保护着魂魄,让其不惧纯阳直照。
阵法,依旧不变,只有我,以魂魄之体围绕着它转圈圈。此阵法,的确隔绝了一界,即使我是魂魄之体,也触碰不得,窥探不得。
想来也是,光头用了佛门神通都窥探不得的阵法,我居然妄图以魂魄之身来窥探。也许是夜熬得太久,脑子坏掉了
笑骂着自己几句,魂魄回归了肉身,我也将天地人三门关上。
用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缓解着自己的疲劳。当放松了好一会儿后,再去看阵法,已经变了模样。
此刻,阵法光幕消失得无影无踪,替代它的是一片刺眼的光晕。
这光晕尤为的不真实,我捡起一块小石头丢过去,似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响。
‘气’就是如此,你若看不见‘气’,便看不得原貌。木头这阵法,任布置手法万般变化,可最终还是借‘气’施展。故,没了能看见‘气’的眼,也就看不见它的真实模样。
山中,有鸟飞动,不见鸣叫。
无趣的等待之中,我躺了下来,困意十足。
可是再困我也不敢睡,一边把玩着光头留下的佛珠,一边自言自语着:你这死木头,跟那炽婴煞到底在谈些什么,谈了那么长时间?谈不妥你就灭了他呀,这种祸害留着干嘛?投胎转世了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我的自言自语中,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我感觉到了周围气的变化,抬头去看,阵法慢慢暗淡了下来,穿着蓝白色道袍的木头出现在了我眼中。
我靠,这家伙什么时候置办了这身行动。别说,还真挺帅
瞧着身穿道袍的木头,我站了起来,也寻找着炽婴煞的身影。
但是,任我怎么寻找,都没有找到。
炽婴煞呢?我朝木头问了一句。
收进瓶子里面了木头摸了摸自己的袖里乾坤,脸上有着一种久战之后的疲惫。
见此,我笑了起来。这是真没想到呀,木头还真有本事,居然真的和炽婴煞谈妥了
只是我很好奇,木头答应了他什么。
故,我搀扶住了木头,也问他:哎,木头,你答应了炽婴煞什么?
边走边说吧木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要先回去。
见状,我点了点头,搀扶着他开始下山。
这回去的路,并不长,但却正好碰上了回来的光头。
他见到了我和木头,欣喜地问是不是将炽婴煞给强行超度了。我笑而不语,木头则是讲:还要费些功夫
某某陵园外,周老头的小轿车,已经伤痕累累了。
周大俊开着它,速度很慢,不想让我们感到一丝一毫的颠簸感。
在车上,我们吃着食物,也听着木头讲述炽婴煞的事情。
其实能有什么事情呢,不就是同炽婴煞谈条件,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地府报道嘛。
只是,听着听着,我便沉默了。
木头讲故事的能力,和我一样,不怎么好。永远做不到光头那样的绘声绘色情绪饱满,但也永远不会有光头那种跑偏,令人摇头的不爽。
炽婴煞,上一世的名字叫罗春霖,生活在一百多年前湖南地。那时,大清还没有亡,但也快要亡了。
可是,大清亡与不亡和罗春霖似乎没有关系。湖南一穷乡僻壤的小镇山地,从来都是乡绅地主说的算。管他谁人坐江山,地主乡绅永远是这片土地的王法。
这一点,罗春霖深信不疑!
他见过八抬大轿的新知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各种礼品来拜见乡绅地主。他见过,同知主簿想要征缴赋税,必须要先得到地主乡绅的点头。他更见过,镇上出了人命案,县丞根本不去查案,而是全权交给地保,拿谁杀谁,永远不是外乡人可以决定的
罗春霖在这小镇山地,活得相当滋润。他有功名在身,虽是最无用的功名,却因和乡绅攀上了亲戚,成了可以附庸风雅的教书先生。
他娶妻,他生子,他在当地有名望,有良田,有着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做细耕苦种田之人所羡慕的一切。
只是,罗春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正值壮年,却因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
他更是不明白,为何地府判官说他助纣为虐草菅人命,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刑七百载!
他想争辩,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判官!
乡绅,就是小镇山地的天。他为了讨好乡绅,劝卖布的张老二将女儿嫁给乡绅为妾,怎么就助纣为虐了?
虽然乡绅已经白了发,虽然张老二的女儿芳龄只有十四。但只要女儿嫁过去,张老二一家都能荣华富贵。在小镇山地,有乡绅做靠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凭什么说是助纣为虐?难不成,就因张老二的女儿傻,听不得闲话,拿根绳子上了吊?
说什么自己草菅人命,但自己是读书人,手提笔来龙凤舞,何时半点血沾衣。
这小镇山地出了人命案,明显就是外地流窜歹人作的案。县丞不同意这般结案,怕上头因此事怪罪自己,治自己一个管理当地治安不力之名。
地保拿着酒来求助自己,说自己是当地最有文化,鬼点子最多的人。
自己有什么办法?不帮就是不给面子,将来要遇上个什么事,还怎么去求地保办事!要知道,自己虽和乡绅是亲戚,但有些关系,是必须要自己来维持的。而有些笑着脸的人,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镇上的李麻子,又丑又穷,娶了自己的表姐为妻,还生了个痴傻的儿子。
李麻子的日子太苦了,等他死了,傻儿子还能活几日?
算了,我帮帮他,给他减减负担,用傻儿子的一条命,换几两银子。添些家当,少了傻儿子这个累赘,李麻子也算是解脱了
说我草菅人命?
难不成,李麻子喊着自己家就一根独苗,歇斯底里的喊冤,我的好心就成了驴肝肺?
那李麻子最后不还是收了银子吗?地保满意,县丞满意,我一文铜板都没收,最后落一个草菅人命的罪,这地府讲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