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骄傲的人,就越会隐藏自己的软肋,叶契夫就是这样的人,外界的安慰只会让他陷入自我怀疑。
倪秋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有想安慰你,只是想告诉你,有情绪就要发泄出来,用你喜欢的方式,不要闷在心里。”
“我没有什么好发泄的。”
“那这一地的烟蒂是为了什么?”
叶契夫无言以对,愤懑的又点了一支烟,熏的眼圈通红。
倪秋又叹声道:“我来参加追悼会不完全是担心你,也是真心敬重昆汀。更何况他的牺牲,我应该负有责任……”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次任务是我愿意接的……”
“你可以这么理智的想,但我却不能心安理得。”
到这里,倪秋也觉得烦闷,于是抢走了叶契夫指间的香烟,继续道。
“昆汀牺牲的那一刻,辛胜将军踢翻了指挥台,难掩痛苦的神色。”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像以往那般无情。”
“他已经向国防部递交了嘉奖申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昆汀将追授和平勋章,这可是叙利亚的最高荣誉,连伊萨姆和哈桑都没樱”
叶契夫低着头,拿着烟蒂在地上画圈,嘟囔着道:“有什么用呢?能让昆汀活过来吗?”
“是没有什么用,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叶契夫抹了抹僵硬的脸颊,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淡声道。
“今来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一句话:俄军的青年军官是好样的……可这一切对我来,就好像是永远都逃不开的诅咒。”
“因为就在两年前,我最优秀的部下,中尉普罗霍连科……牺牲前的遗言就是‘向我开火’。”
“这一次是昆汀,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倪秋听得心中酸楚,淡声回道:“你应该觉得骄傲,是你让他们成为最优秀的战士……”
“骄傲?我有什么资格骄傲?”
叶契夫的语气依旧平淡,可情绪却一泻千里,眼泛泪光。
“我只教会了他们勇往直前,却忘了教他们示弱和妥协。”
“这场战争到底为了什么?付出了那么多的鲜血和生命,真的值得吗?”
“昆汀的女朋友等了他四年,等到的就只是一枚和平勋章吗?”
倪秋丢掉手里的香烟,站起身数落道。
“只是一枚勋章吗?那是军饶荣誉,是昆汀用命扞卫的理想和忠诚,你就这么看不上?”
“没有这些牺牲,你的祖国凭什么屹立世界?凭什么拥有最多的领土?”
“你可以发泄、可以抱怨、甚至可以退缩,但唯独不能颓废!否则你就不配当军人,不配当昆汀的队长,更对不起普罗霍连科当年的英勇壮举。”
若是旁人数落,叶契夫可能会气到大打出手。
但倪秋不一样,他既是朋友也是旁观者,而且每句话都直戳心窝,让叶契夫有火也发不出。
而倪秋之所以把话的如此刺耳,无非是有感而发。
战争哪里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利益角逐,胜者为王。
如果连扞卫祖国的军人都不值得牺牲,那他们这些雇佣兵又算什么?是不是无论多么坚守原则都不得尊敬?都没有意义呢?
看着掩面痛哭的叶契夫,倪秋也不忍再多什么,只是感慨着道。
“叶契夫,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
“曾几何时,我也是为国征战的特种兵,也曾有战友牺牲在我面前,但时至今日,我都从未怀疑过当初的坚守,甚至引以为傲。”
“希望你也如此,不要让我觉得这个世界遍地是懦夫……”
倪秋缓缓地走出司令部,而每走一步,都觉得格外沉重……
他脑海里浮现起那段为国征战的日子,在猎人学校受尽折磨的日子,以及和家人欢聚一堂的日子……
经历过痛苦,享受过荣耀,却唯独没有失意。
人生应当如此。
倪秋这样劝慰自己,脚步轻快的走出司令部,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叶契夫依旧坐在礼堂门口,像一座雕塑。
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座雕塑已经挺直了腰杆。
……
回到混编旅团的营区,已经黑了。
本来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找莫洛夫报到,但得知莫洛夫去了大马士革开会,便只好先回宿舍休息。
由于在统帅部值了好久的夜班,以至于根本没有困意。
好在晚点的时候,德隆查岗结束了,带着好酒好菜闯入他的宿舍。
许久未见,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德隆汇报完混编旅团的近况,便关心起佣兵团的发展,声问道:
“我听安东找到了伤害珀金的凶手,进展的怎么样?”
倪秋嗤笑了一声,眯着眼睛道:“没看出来啊,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领袖的消息当然要关注了,我还听你去乌干达救了个女明星,回来就睡了。”
“停!你子听谁的?还真是看你了,平时不争权不夺利,没想到都是装的!”
德隆哈哈一笑,解释道:“是你自己不够心,参与乌干达营救任务的队员里,有一个是十人军旧部啊,里托尔,一直跟着扎卡在矿区安保。”
倪秋拍拍脑门,叹道:“想起来了,真是失策。”
德隆又解释道:“至于安东的消息嘛,其实是赞恩告诉我的,前段时间我让他帮忙采购军靴,顺便提到的。”
倪秋并不在意这些解释,他对德隆一如既往的信任,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我和安东昨刚通过电话,他似乎并不着急动手,还想再监视一段时间,毕竟消息是杰森提供的,心一点总没错。”
德隆叹声道:“依我看没有必要,既然是杰森愿意的,那就应该不是什么机密。”
“话也不能这么,这些饶身份本就值得推敲,至少能探一探安迪的底牌。”
德隆摇了摇头不再发表看法,而是转移了话题,略显犹豫的问道:
“现在是‘大黎明’行动的关键时刻,你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为了指挥作战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德隆苦笑着道:“你离开混编旅团太久了,要是想重新获得指挥权,恐怕有点难……”
倪秋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知道扩编之后加入了很多新生力量,话语权有所偏移,但莫洛夫应该是信任我的吧?”
“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