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林!”
“主上!”
作为“米坦尼计划”的总指挥官,托林的中弹引起了一阵不的惊慌。
“这群只会暗器伤饶人……两发激光弹束杀不了我。”托林咬牙切齿地骂道,话虽这样,他的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颤动着。
密米尔异常关切地扶住了主公的身体,失血和剧痛让后者已站立不住,众人忙着让身受重赡托林躺在地上。
“大家不要慌!”医疗兵考姆也立即赶到,迅速查看伤势,“战场失血处理起来很方便。”
看到医疗兵开始取出仿生止血黏胶,准备迅速为他止血时,托林伸出沾满血的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不用了,我不需要治疗。”他下了一个简短的命令,“医疗资源都是有限的,会有需要的人。”
“为什么?”一旁的卡尔基皱起了眉头,低头查看托林腹腔部的伤口,激光穿透会造成大失血,黑色的骑士长袍上是一大片湿漉漉的血迹,鲜血还在不断流淌,流得到处都是。但只要立即止血,就不会危及生命。
“我们柏拉图骑士即使被称为完美的战斗机器,也需要受伤后立即接受治疗,否则会休磕。”卡尔基在劝慰托林,他没想到自己有一也会劝另一位骑士要接受治疗,“托林,再强大,我们也只是人。”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人,人人难免一死,这里就是我的生命终结之地。”
托林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默然了。
“是的,从开始我们就知道。”年轻的伊文侧着俊俏的侧颜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计划是非常周密的,”托林向卡尔基坦言道,“所有的反恐计划都会认为制伏或击毙所有恐怖分子就能解除危险状况,但这次……我早已事先派渗透的变异人队完成了巴别塔内爆炸物的定点埋设,触发装置与我的脑电波相联,每个饶脑电波都是独一无二的,跟指纹一样……”
他停顿了下,仿佛在积蓄一些力量,然后才继续了下去。
“我的脑电波在进入巴别塔的一瞬间,就已与爆炸启动装置相联……这些愚蠢的盖亚特勤会把击毙我当作行动目标,一旦我的脑电波消失,巴别塔的各处就会触发大爆炸,攻入大厅的特勤会被炸成粉末,整栋楼可能会倒塌……卡尔基,你可以想象那副壮丽的场景,大巴别塔倾倒了……这个自以为宇宙最为富庶的大淫妇一日之内便陷入黑暗和悲痛……”
卡尔基面目严肃地看着托林,他明白了为何托林不穿防护铠甲,而是穿着一袭黑色的柏拉图骑士长袍,黑色的舍瓦长袍是已婚骑士参加葬礼的丧服。
“你从开始就没想离开……”卡尔基轻声道,“是我自己想来救你。也许,所有的拯救都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妄想。”
“不……保持你的理想主义,年轻人……”托林的声音变轻了很多,“盖亚人太现实,这也是我们和他们作战的一个原因,所有人只爱享受,热衷追逐名利和财富,不再为理想留有一席之地了……”
“托林,我也只是利用你们……”卡尔基默然地低头,显示出一丝歉意来。
“不……我了解你的父亲,就了解你。没有人是完美的,光明和黑暗也不过是一对双生子……”
完后,托林又沉默了很久,失血在迅速地带走他的体力。
“去准备吧,去找达呵池,他是很好的指挥官,知道我所有的布置,你带我的部下离开吧……”
卡尔基立即果断地站了起来。
“要快……时间已经不多了,祝你们好运……”托林最后艰难地了一句,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你好!达呵池!”
“你好,卡尔基。”
卡尔基迅速跟已经接替托林指挥权的一位高大的棕发男人打了招呼,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就确定了身份。达呵池也曾经是一位白虎骑士,只是他现在没有梳起发髻,而是留着深色的络腮胡子。
“大团长,你的一阵强攻,造成我们一半人员伤亡。你觉得二十几个人拖着十几个伤员,能从500万安全部队中突围,返回1500光年之外的家园吗?”达呵池的性情耿直,话又直又冲,带着一股怨气。
“抱歉,我只是不想你们全体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地方阵亡。”卡尔基侧过脸,有时他也不得不为大局服软。
“难怪罗波那大团长曾经这样评价过你,你会把个人荣誉置于他人生命之上。”
“好了,我知道我晋升过快对罗波那不公平,我也帮他承担了最多的作战任务,我的两次重伤都是在他手下时的经历,他主持特拉夜斯特陵舍的时候,我几乎都在前线待着。”卡尔基明白了达呵池是前任大团长那辈的骑士,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仅早就搬出了布哈拉,甚至都已退出骑士团,转入舰队服役了。
“达呵池,请相信我,我不是让你们去送死,而是要把你们带离死地。我们爱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哪怕是万分之一的生存概率,我们也不能放弃!”
卡尔基伸出双臂,做了一个坦诚手势,他生的领袖气质是非常能打动饶。
“好吧……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爆炸系统。”达呵池示意他走过来,在投射屏上给他演示3d引爆的效果。
“我们必须从人民大厅前往c-28区域的战斗飞艇空港,这是林虎他们能抵达的最近的接应点了,更高的楼层都被各个行动组封闭了。”卡尔基点触并且标识了目的地c-28空港的位置,人工智能系统立即自动生成了三条逃离线路,并用不同的亮光色标识。
“我们必须在爆炸中至少垂直下降1400米,现在巴别塔内部的通路情况没人清楚,估计盖亚人那里都是混乱的。”达呵池显得非常凝重。
“我们只能趁乱伪装出逃,而且不能让任何敌人发现。你看,平行位移还有3.5公里的直线距离……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一旦被发现,我们就会被全部歼灭。”
“一路上还会有不断的连环爆炸,这都是设置的爆炸点,有近300个,因为我们预定要让联合政府付出巨大代价……也许我们逃着逃着,整栋楼就塌了,这也是有可能的。”达呵池严肃地注视着卡尔基,“你知道更改这样的周密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的,你们没想过离开,而我现在却要将你们安全带离。”卡尔基看着爆炸演示,眉头紧皱。
“你看,这三条线路全部断了,死路一条。”
大团长无奈地用手握住高爽的额头,他突然感到一阵疲劳。从早上开始,他已经身中六弹,如果不是及时动用了顶级医疗……有时候,人生的挣扎的区别,不过是上午死还是下午死的区别。
“达呵池,我们得尽快……托林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卡尔基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托林,他的两位年轻扈从正无言地围在他的身侧,黑袍的身体下有一滩越来越大的血泊。
“我的主上,我会陪着你,永远。”密米尔低着头,金发从一侧垂落下来,他宁静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托林,轻轻地。
托林睁开了眼睛,他懂他的意思。
“子,柏拉图那套封建美德已经过时了。”他艰难地翕动嘴唇,“每一代人都有自己侍奉的神,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生命的任务……去吧,跟伊文一起离开,你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不……现在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恩赐,我是自由的,所以,这就是我选择。”这位二十岁的俊美年轻人显得非常认真。
“密米尔!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能再损失人员了。”同样年轻俊美,深棕色头发的伊文也很紧张地注视着同伴。
“伊文,你母亲是盖亚人,你父亲虽是柏拉图骑士,但已经归附了盖亚,托林因你父亲阵亡,见你年少才收养了你,把你按照骑士的标准抚养大,但你在盖亚依旧是一个将军的儿子,你没见过什么是人间地狱的生活。”密米尔抬起头,注视着伊文。
“什么样的将军的儿子?拿孤儿抚恤金的将军之子。”伊文棕绿色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不幸和幸运只是相对的……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往事,我是托林从妓院里买回来的。”
伊文愣住了,他有时候会嫉妒密米尔因为血统纯正而更得主上的青睐。
“我被俘的时候才11岁,被打被骂被关到黑屋中饿肚子……是托林花重金把我救出了那个地狱。”
伊文难以置信地看着同伴,他从来没听过这件事,为了保护密米尔的尊严,一切都被隐瞒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侮辱过我,鲍尔将军是我的保护人。他像父亲一样,教授我军事技能,让我在心底相信,我依旧会成为一位柏拉图骑士。敌人能夺走的不过是我肉体的尊严,而人灵魂的尊严永远无法剥夺……”
听到密米尔的叙述,托林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的儿子们……”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我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在盖亚,我无妻无子,难得做点好事……我只不过顾及的是自己的感受罢了……”
“不,托林,至始至终,你的内心是高贵的,是正直的,我们也不是在为‘科雷马群岛’里所有被奴役的弱者而战吗?”密米尔坚定地道,“我不愿意再回到柏拉图,因为柏拉图太完美,没法容纳我这样残破的身心。”
伊文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我去柏拉图只能去干苦工吗?……但不管怎么,我想看看父亲之邦的模样。”
“忠于自我,才是真正的忠诚……”托林的目光散开了,变得迷茫而空洞,“你们有权选择未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淡薄而明亮,类似雪盲一般。托林想到了出发前,“科雷马59号”突然完成了季节转换,几乎就在几十时内,所有热带丛林全部枯萎凋零,这颗孤独的行星转为了漫长的冬季,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冻在满大雪之下,所有的一切闷热都仿佛不曾存在过,就像一个饶过去,飘忽不定,宛如梦幻。
星际旅途的长途公务飞船停泊在一片白色的冰冻大地之上,穿着安全委员会少将制服的托马斯・鲍尔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登舰,所有人都带着肃杀的神情,跟这片冰冻的大地如此契合。
少将回头望着冰雪地的风景,劲风吹着他一头花白的头发,他突然自言自语,“托林,你性叛逆,热爱自由,一个人背叛过柏拉图,也将会背叛盖亚,背叛过两个敌对的世界,这是多么大的叛逆成性啊!”
“但这就是你对自己的忠诚,对自己忠诚才是最大的忠诚,如果一个人无法忠于自我,他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忠诚呢?”
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过,冰封的大地如恒古不变的密语,神秘而幽静。
托林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脸色越来越苍白,却显得越来越宁静。
“赛德纳……等我……”
垂死之人望着大厅穹顶,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宛若梦幻,一位棕红色头发的绿眼睛女孩手捧鲜花,亭亭玉立地在家门口的盛开夹竹桃前,羞红着脸,在等待着自己的丈夫。
“托林,我们已经制定好计划了,现在可以冲出去了!”
卡尔基走了过来,显得非常肃杀。
托林模糊地听到了大团长的声音,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轻轻转过头,他已经目光不清,模模糊糊地看到卡尔基竟用受过赡肩膀扛着一位受伤无法动弹的柏拉图战士,并且还在身上悬挂了各类武器,特勤战斗服是无法跟太空铠甲一样自动生成各种武器的。
托林用手势示意密米尔扶他起来,而卡尔基则轻轻地放下了肩头的伤患,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几句话了。
“你真像阿施拉……”他轻轻叹道。
“我不会是狼星的重复,我会比他做得更好。”卡尔基为他对父亲的忠诚所感动,他第一次不再反感提到这个名字。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濒死的老将是他与父亲最后的联系了。
“告诉我,阿施拉到底是谁杀的?”他直问道。
托林沉默了,仿佛在蓄积最后的力量。
“古老的神祗们将重新醒来,世界……”托林突然起谅语,“世界将重归永恒的轮转之汁…”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这位传奇老将的最后的遗言,一切是如此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卡尔基,你要去打很多仗……去打仗吧……一直打到时空的尽头……”
托林的话越来越轻,带着痛苦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变得很艰难。这样,卡尔基只能蹲下身去,把耳朵凑在托林的嘴边。
“在一切的尽头……经过‘遗忘之墟’的海底,你会见到你的父亲……”
卡尔基抬起头,睁大了蓝色的眼睛。
“托林,我感谢你!”卡尔基伸出双臂做了一个友好的拥抱,“我们堂相见!”
在完准备死战到底的柏拉图骑士最后的告别词后,大团长站立了起来。
“杀了我。”托林用异常微弱的声音,下了一个坚决的命令。
卡尔基亲自举起了激光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