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难得有些紧张,大抵是已经真的将刘子期当成兄长看待,才会格外介怀他与余启蛰能不能相处得来。
青色的车帘微微晃动,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撩开,刘子期上了马车,带入一阵寒气,余娇抬眼去看他脸上的神情,唤了声大哥哥。
刘子期脸色和缓了许多,与余启蛰说的那些话,他是不舍得在余娇面前提的,当初接她来京的时候便说过不过问她婚嫁之事,好不容易才令余娇跟自己亲近起来,刘子期待余娇,总是存着几分小心翼翼。
刘子期摸了摸余娇的头,想到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及笄礼,不禁想若是早些年便寻到余娇,将她接回来就好了。
马车动了起来,余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余启蛰?”
刘子期拿出来时备好的手炉,递给余娇,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道,“我与这个人接触不多,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余娇方才都瞧见了,两人避开她说话,气氛微妙的很,两人的表情明明都很不好看。
她扯了扯刘子期的衣袖,软软的笑着道,“那大哥哥不妨多跟他接触接触,他那人只是面上瞧着冷淡,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那时候在余家,我做了糊涂事,被打伤了腿,余家人都不管我的死活,只有他给我送水送吃食,虽面上冷冰冰的,言语带刺,看上去很不近人情,但在我软声相求后,他便去给我找了药,还帮我敷药。”
余娇想起在余家那间逼仄破旧的杂物间里睁开眼,见到余启蛰的情形,眸中多了些笑意,她记得那时还肆意大胆的调戏了余启蛰,得到的是他冷漠而又厌恶的一句不知羞耻!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久,初见的那一眼,在脑海里格外清晰生动。
暗无天光的杂物间,唯一的一扇小窗也被紧封着,她刚醒来还不知今夕何夕,腿上胸口都疼得厉害,他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带入一屋清辉日光。
逆光中,广袖青衫如万色江岸一点云烟翠色,使暗沉死寂的小柴屋生动起来,少年清濯的面容覆了一层寒霜,本该潋滟的桃花眸却藏着如晨冬冰凌般的冷意。
如今想来,她大概初见时,就对余启蛰见色起意。
看着余娇脸上带着陷入回忆中才有的恍惚笑容,刘子期眸中多了些复杂,他一直觉得余娇年纪尚小,少年人的喜欢哪里能做的了真,不过是一腔热情罢了,要不了多久便会淡下来的。
今时今日,方觉出两人根本都不是少年心性。
“你喜欢他什么?”刘子期看着余娇,忽而出声问道。
余娇回过神来,想了想,才道,“大哥哥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刘子期面色一怔,摇了摇头。
余娇笑了笑,她朝晃动的车帘看去,缓缓道,“真要我说喜欢他什么,其实我是说不上来的,喜欢一个人大抵是没有缘由的,若说喜欢他的才学,我想这世上比他更有文采的人一定也大有人在,若说喜欢他长得好看,可比他好看的男子亦有很多,若说喜欢他的性子,他那样寡言少语,性子还真算不上讨喜。”
余娇从晃动的青色帷帘上收回目光,她声音变得有些轻,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可我就是喜欢他,而不是旁的什么人,喜欢这种事大抵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余娇从不觉得喜欢是可以被人左右的,喜欢哪个人,是不受控制的。
可能刚好她来到太晏遇到的是余启蛰,而不是别人。
刚好遇见他。
刘子期听了余娇的话,陷入了沉默之中,可能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国仇家恨,所以时至今日,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遇到这么一个人。
他无法对余娇的话感同身受,刘子期不禁在心中自嘲,他嫌余启蛰那人心思过重,城府太深,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人呢!
姑娘家的感情总是真挚而又单纯,不像男人杂糅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时下男人娶妻,首选便是端庄大方,贤淑懂事,能管理好内宅,无所谓喜欢与否。
娶妻娶贤,纳妾貌美,男人总是贪心的,而女子的一生,嫁了什么样的男人,便只能认命,再也无从选择。
刘子期不得不审视自己,他所认为的对余娇好,为余娇考虑,是否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在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在做一些自以为是的错事。
穆府门外,余启蛰看着马车渐渐走远,直至不见,心底莫名一沉,不知是不是受了刘子期那番话的影响,使他产生了一种感觉,就好像日后会如今日这般,彻底与余娇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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