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开始分钱
赵家屋里有个五斗柜,满不过二十几坪的家里,除了两个装衣服用的樟木箱子,算是最大最值钱的一件家具。同时,也是家里用处最大的储物柜。平时不管是针头线脑、衣角布头,但凡是有用处的家伙什,统统都往里头装。
赵文多收了这些的皮子,每下村回来手上都拎着个防雨绸包,到了家里也是直接就塞进这五斗柜里。
家里这些人也都知道,那里边儿装着钱,到底有多少却都不清楚,看着鼓鼓囊囊应该是不少。
虽都挺好奇,可看着赵文多忙进忙出,有时候累的回来饭都吃不上几口就直打瞌睡,谁也就不忍心再去细问,管是挣多挣少,都放在这家里了,也长不了脚自己跑了,就放那放着吧,最后总归是能知道。
这一归就归到了半个多月后,赵文多中午回来,生意就做到今了,吃过晌饭,下午就公布账分钱。
等着盼着的也就是这一刻,在家里的这几口人,除了吃奶娃啥也不懂,比吃奶娃大一点的那个敷药敷的怀疑人生,除了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儿以外啥都不关心。三个大人却都是一脸的兴奋,坐凳子坐炕沿儿的,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桌子上瞅。
赵文多打开五斗柜掏出了那个防雨绸蓝包,里头的确是装了钱,记帐的本子往外一掏,随手带出了好几张毛票,一分两分,一毛两毛。
“喏,帮着数数,这些是多少――”赵文多把袋子往炕上一丢,给三人找点儿事情干,省得干看着还着急。
哎哟哟,这可真是个好活儿,最爱的就是数钱了。
袋子就丢在身旁,李翠珍上手一捞,扯着袋底儿往外倒,顷刻间,花花绿绿的钱票子堆了一炕。
“你俩快都过来帮着数。”李翠珍满眼都是$$,头都没抬,冲着凳子上的赵明玉和炕沿儿边上的赵文英道。
一袋子钱看着鼓鼓囊囊像是挺多,三个人一起动把数出来却是很快,都没用上一刻钟,这还是为了过瘾特意放慢了些动作的结果,若要是正常速度时间会更短。
这一堆的钱票,毛票居多,整十元五元的占了少数,一摞一摞都齐整的码好,全都加一块儿算出撩数。
“统共是三千四百八十六元五角二分。”赵文英拿了纸笔,分别把整钱毛票得数写清楚,再累计出来,报数道。
“这才半个多月,就挣了这么老些钱,我这三姑娘可真是能校”李翠珍笑出一脸褶子,直摸索着跟前那一摞摞的钱。
在像他们这样年余额都不足十的家庭,上千块钱绝对算是一大笔钱了,别是半个月,那就是半年,可这村子里也没几家能挣出这么多来。
就拿下屋姜家来,一家子除了最的那个不挣钱,其他的都开工资。全家几口子一个月就能拿到两百多块,半年也还没达到这个数。要知道,他们可是全村收入最高的几户之一了。
那一家几口子挣半年,不顶他们家一个人挣半拉月,这帐可是好算的很,她个文盲都能掰指头算明白。
最喜欢拿这样作对比了,李翠珍心里头是忍不住的直泛甜。
“别都算自己的头上,这里头还有大奎一半儿呢。”赵明玉看她喜笑的睁不开眼,适当的提了句醒。
李翠珍白了他了眼,道:“算了,都算在里头了,还用得着你提醒。咱们俩家一人一千七百四十三块两毛六。老大,你我算的对不?”
赵文英低头看了眼记数的纸,笑道:“对,我妈这账整的挺明白啊,这上过学的也没几个有你溜到啊。”
“那是啊,别看我一书没念,这算起账来可不比你们差。”李翠珍自夸道。没念过书,不会写字,这数还是能划拉明白的,加上自己有个哑巴令儿,掰两下手指头一数就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李翠珍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儿分的。别是没念过书,就是上过几学的也不是哪个都能算明白账,百以内加减法张口就来,像她这样的年纪,村里头也没几个女人能做到。
“有了这些钱,开春儿盖房子就不成问题了,原本是照着三间房打算,现在可以考虑五间了。”见着这么些钱,赵明玉也是挺乐,只是比较李翠珍要矜持一些。
“何止啊,这些钱要只能盖五间房可不就得了吗?可是整整两千块呢,不光盖房子,连着水井打了那都超超容容。”
“水井咱们也要打啊?”赵明玉没有计划这一块儿,想的就是房子盖上,那就是好不错了。毕竟整个村里能盖上房子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他们能是其中之一,也是多亏了这一笔钱。依着往日里的情况,再过个几年也未必能攒够这个钱。
“打啊,怎么不打?有这条件当然是一步到齐,有了水井用起水来也是方便,省得每都得跟人抢,你打多了他打少聊。再者,一两担水挑着多麻烦。嗯对,你倒是从来不去挑,自然是不知道累。”李翠珍心疼赵明玉是真心疼,啥重活累活也不用他干。可要是贬起来也是真贬,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单往那缺点上。
“我那不是身子不好体弱没力气吗,现在不是好很多了,前两那些劈柴绊儿可都是我劈出来的,你不是还我比之前有力气了――”
“停,停,快停。”李翠珍直接打断道:“两句就跑偏了,现在研究打水井呢,别那些有的没的,你是个什么样谁还不清楚咋地。”
赵明玉被软怼了也不恼,只依着自己的想法道:“我也是担心钱再不够用,别看是一千多块,看似挺多,真到用的时候可就觉着少了。”
盖房子、打水压井,这可都是大件大花费,不比那零七杂澳物件,只这两项就得一千,还不算建好后的花销,光是布置屋子里这些东西也是一笔不的数目。那能大瓦房盖上,屋里头光秃秃的啥也没有,那能好看吗,不得往里头装置些家具电器啊啥的,剩下那七八百都得省着点儿花。
啥事儿都架不住细寻思,李翠珍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听他这么,倒是往深里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光盖了房子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一连串的步骤要走。真要是面面俱到,这些钱还真不是不大漏收。
这就是,挣的少花的少,挣的多花的也多。人在不同的阶段,所谋求的东西也是不尽相同的。就如同现在的赵家,没有这些钱的时候,住着杂院儿,窝在二十坪的屋子里也住了这些年了。现下有了这一千七,琢磨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不仅房子要盖大的,屋子里也装好的。有了条件,物质上也想要去满足。
可问题是,这两厢的速度达不成匹配,赚钱的速度没跟上升起的消费观。这就有点儿尴尬了,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合计着哪样可以节省下来,既能日常够用,又能花费不多。
屋里从热闹恢复到了安静,坐在地桌前拢漳赵文多刚把数字核算校对完毕,就听见赵明玉的那一番话,当即回声道:“谁只有一千多块了。”着,起身又打开五斗柜,这次从左边把书包拽了出来。
咋滴,还有呢?
三人齐齐的又看了过来,眼睛也越发雪亮。
刚好之前还没数过瘾呢,又可以来一遍了。
只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书包没像防雨绸袋子轻飘儿的就甩过来,看起来有点儿沉。
李翠珍忍不住道:“你这把钱放书包里了,净瞎搁放,跟书本一起乱――糟糟――”话只到一半,就再也不下去了。
桌子前,赵文多解开书包带儿,捏着底儿往下一扣,‘扑嗦嗦’一打打捆好的钱就全都倒了出来,直到书包空了也不见半本书的踪影。
合着书包里装的不是书,而是整包的都是钱。
十元的大团结票子,全都是成捆的放在一起,左七八扭的散落了半张桌子。
三人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些也都是?”赵明玉那声音都颤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文多给其极为肯定的答复:“是,全都是。”本来没有这么多,这不后面押宝押了个正着,直接翻了一倍。
“哎哟哟,我的个爷,这得是多少啊?”李翠珍都没忍住,趿拉个鞋就平桌子前,一屁股坐下,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还不忘指挥赵文英:“老大,快把门关上――”可别再叫人瞅见了,这么老些的钱再招来贼。
赵文英相当听话的掩上了房门,跟着走过来,指着道:“这些都是十元的整票,一捆就是一千吧?”确认似的看向赵文多。
“是。”
赵文英数了一下,越数眼睛越亮:“……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一捆,两――两万一――”
“多少?”赵明玉道。
“两万一。”再确认一遍,赵文英才敢完整的报出声,像是生怕数错了,这钱就会消失了一样。
二十一捆,一捆一千块,十捆一万,二十捆两万,二十一捆可不就是两万一吗,大整账啊。
李翠珍直到此刻才完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过度的长舒了口气,压一压跳的乱糟糟的心脏,别兴奋大了再嘎过去。
“先头还那二愣子吹牛皮,万元户哪那么容易,当那钱那么好挣呢,一万就有一万了。可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咱家也成万元户了。”
“啥二愣子,吹什么牛皮了?”赵明玉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这样的话题,一听这话紧跟着追问了句。
李翠珍这会儿也是高兴,就把先前坐三轮车回来路上听那年青伙起他姨夫的发家史,添油加醋的给学了一遍。末了,道:“我当他是吹呢,卖个红砖能挣几个钱,三两月就能挣出个万元户来。可跟咱家一比,还真就不算什么,咱们老三可是没用上一个月就拿回来这么老些,比他那个姨夫可还要厉害。”
“那是啊,正经的厉害不少呢。”赵明玉用力的点了下头,道:“我算过了,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平均一背有一千多块,这都赶上一般人两三年的工资了。”
李翠珍道:“可就是啊,是真没寻思到,这做买卖能这么挣钱。”那些年管理的严,谁都生不出这样的心思。这刚才一放开,很多人就闻风而动,早早的就支起了摊子。当时她还在想,这么大的胆子,不怕再有个什么变动,把人再抓起来。现在这么一看,那些可都是聪明人,知道这行当来钱快。
“真要这么想,那可就错喽。”吴大奎从外头进来,听见话音儿接了句道:“可不是谁做生意都能赚到钱,也有那赔个净光,连裤子都要当掉的,就像那镇南街尾那姓戴的一家,估计这会儿都好要哭晕在茅房里了。”
一边一边想着那情景,吴大奎忍不住笑,乐颠颠的找凳子坐,一抬眼就瞅见地桌上那摆放整齐的钱垛儿,声音戛然而止,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刚才还的头头是道,游刃有余,怎么转个头的工夫,整个画风就变了。
赵家的几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逗笑了,吴大奎什么样儿就看见之前自己什么样儿了,实在是太憨了。
赵明玉忍不住乐的上前拉了一把,道:“你不知道赚了钱吗,看给你吓得,快过来坐吧。”
吴大奎被拉着坐下,直到屁股挨上潦子,才如梦方醒的卡巴卡巴眼睛,连声‘哦哦’,自己也觉着挺傻的嘿嘿也跟着笑出了声,解释道:“我是知道赚了些钱,可――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啊。”这么一堆谁见过,刚才好悬没叫出声来。
如果李翠珍是算漳赋型能手,那吴大奎就属于不敏感型的编外人员,对于数字仅限于认识,使用起来就会变得相当迟钝。
举个例子来,三加二加三加四等于十二,李翠珍可能两秒钟就得出答案,吴大奎就需要反复算上个五七六遍,眼睛里明明看着是这几个数字,可加起前面就会忘记了后面,完全不往脑子里记的那种。
这也就是他明明知道生意赚了钱,却没有更多概念的原因所在。就连家里人问他到底挣了多少钱,他想了半都没得出个结果,大致上估计了个数目,也仅是这些的四分之一。
这倒也不是他有多笨,连个账都算不明白,只是对数字不是那么敏感而已。单独计算价钱时,还是可以应付的,只要不是连续累加累减就还好。
赵文多也看出来他有这方面的弱点,遇到大单子都是她上手,每早上跟那两关外客商对接也由她来,这些个情况也都是导致吴大奎弄不清楚真实收益的原因所在。
可不管怎样,货真价实的二十几捆大团结明晃晃的摆在了那里,会不会记账也无关紧要了。
赵文多当着几个饶面,按照日期报了下每的收付账数目,包括一些额外支出,比如途中破损数目,打点人情关系数额,这些都要从中一一扣除。最终余下的现金就是之前全数查清的数目,总计为两万四千四百八十六元五角二分。
抹了数点右边的零头,应分给吴大奎的数目为一万两千两百四十三元。
十二捆大团结和额外的两百四十三元散票,全都放在了一块布角头拼凑起来缝成的包袱皮儿上。
赵文多连布带着钱往前一推,道:“这些就是大奎叔你分得的数目,可以查一下。”报了个数字让他自己核对。
吴大奎朝外侧甩了下手臂,道:“查什么查,三姑娘你办事我放心。就是这钱太多了,不能要。”着打开上面布片儿,拿了两捆在手里,把剩下的推了回去。
“这生意是三姑娘想的,我也就跟着出点儿力,拿这些就已经不少了。”
吴大奎有自知之明,不论是收皮子的主意,还是定价联系买家,就连最后这场迎难而上,撸袖子大干,那也是赵文多顶着压力拍的板。
相比起来,整个过程里,他的作用真是不大,也就是帮着收付运个输,就这活儿有点气力的都能干。换句话,别人也完全可以顶替的位置,跟着主力一起对半分收益,真是没有那么大的脸。
“这哪能行,都好了一家一半,快收下――”都不待赵文多做出反应,李翠珍先一步出了声。
这些钱确实是很多,多到谁瞅见了都得走不动道儿的程度。可是再多也不能乱的分寸,定好聊事情哪能因为这个改就改了呢。
“二嫂,我真的不能要――”吴大奎还在拒绝。
赵明玉在旁边插话道:“还是收着吧,这么些也没少的出力。我听还跟人打架了,没伤着都挺幸阅。也都不是外人,咱们都是实在关系,分着钱都跟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