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刘勇双手捧着一个装杂物的纸盒,有些茫然的站在大街上,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摩天大楼,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起因是刘勇今早到公司上班,还没有开始工作,就接到部门主管的通知,公司要减员增效,他毫无征兆的被减员了,除了这一句话,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安慰,有的只是让他尽快收拾一下个人物品,到财务结算工资!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突然之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作为一个资深社畜,这么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了每天忙忙碌碌工作。
作为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在这个大城市里,他除了每天拼命努力的工作以外,不敢有一点私人的爱好,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他甚至不敢去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恋爱。
原因吗,很简单,对于他这个月薪不到一万的打工族来说,在这个城市买房子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刘勇今年已经33岁了,多年来起早贪黑的电脑编程工作,基本上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了,175的身高,170的体重,170的腰围,长相刚刚够及格线,缺背景,少人脉,没房没车没存款,除了心里仅剩的那一丝正义和善良,刘勇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值得自己骄傲的地方。
唉,做人太失败了!
看着街上忙忙碌碌行走的人,看着车水马龙喧闹的城市,他深深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有融入进这个大都市里,十年的努力,十年的拼搏,最终换来的还是命运的不公,什么他妈的努力,什么他妈的拼搏,什么他妈的公平,都不如一个女实习生陪领导出一趟差,结果就是回来她就转正了,而自己被裁员了!
累了,真的是累了,出来了这么多年,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啥也不是的油腻大叔!
这么多年来,每次失意的时候,刘勇都会鼓励自己,在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的,慢慢的,内心中这种坚定信念早已不复存在,而今天正好就是一个契机,他觉定放弃了,不再坚持,刘勇决定回家,回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十几年了,自打从上大学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家。
刘勇的家在黑省东部的大山里,是一个特别穷的地方,从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外出务工,一年两年的才能回来一次,他是奶奶亲手带大的。
记得有一年过年,只有父亲自己回来了,说妈妈忙回不来,第二年过年,父亲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家,告诉刘勇,以后这就是他的新妈妈。
又过了两年,父亲又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个新妈妈也不见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刘勇初中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奶奶是刘勇上高二的那一年走的,才七十出头的老人家,因为多年的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临走前拉着大孙的手恋恋不舍,老人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孙子考上大学。
那时候的刘勇觉得天都塌了,奶奶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奶奶,自己就是孤儿了,悲痛欲绝的刘勇在奶奶的灵堂里守了三天三夜,处理完奶奶的身后事,回到学校后开始发奋苦读,为了奶奶临终的愿望,他是拼尽了全力去学习,不负众望,在高考结束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魔都的知名大学。
但是高额的学费却让刘勇不知所措了,他的家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奶奶走了以后这两年,学费以及吃住都是学校给负担的。上大学没钱这事儿,学校特意去找了县教育局的领导,最终,在大学报到的前一周,县教育局特批了一笔专项资金,专门用作刘勇大学期间的一切费用,刘勇当时就暗暗发誓,等将来自己出人头地有条件了,一点要好好的报答家乡的父老乡亲……
现实无情的扇了刘勇一耳光,自己不但没有出人头地,反过来却是浪费了十几年的青春,最终还是要一无所有的回去!
十多年来职场生涯,让刘勇看淡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习惯了尔虞我诈,踩高捧低!累了,也该歇歇了……
回到了出租屋,刘勇收拾好自己个人物品,能打包带走的装了两大行李袋和一个双肩背包。完事给房东打了电话,一番协商后,退了三千块钱的押金,剩下一个多月的房租就那么地了。
拿出手机,订了一张回黑省的火车票。
经过了火车,大巴,出租车,三轮车等一系列的倒车,刘勇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四年之久的老家……“山窝子”村!
这里原来是闯关东时期形成的自然村,随着国家多年来对林业的保护以及退耕还林政策的实施,这个坐落在大山里的小村庄目前就剩下了十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数还都搬到了镇里居住,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回来种点菜地,或者上山采点山货。
看着那几近倒塌的房屋,刘勇不禁一阵头大,这屋子肯定是不能住了,人进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满腔热血回家的刘勇这时候无比的失落,突然感觉活着真没意思,把带回来的行李,背包都扔进院子里,只随身带了一个手机。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到,喊了两嗓子也没人搭话,估计村里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人可能上山去了吧。
刘勇见村里没人,自己也没地待着,于是也上山了,村子就在山脚下,和大山之间还隔着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简易的石板桥,过了桥就等于进了山,想一想都有十几年没爬过这山了。
小时候几乎天天进山玩,山上的石砬子,山涧,水潭,山洞在哪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地方是否还是以前的样子。
反正现在也没事,刘勇决定故地重游,探寻一下儿时的足迹。
大概用了三个多小时,刘勇走遍了儿时经常去的那几个据点,看着那些似曾相识却又变得陌生的故地,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刘勇打算下山回去,毕竟睡觉的地方还没有着落呢,可是转念又一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没有去,那就是山里的一个深水潭,那是他小时候觉得最神秘的地方,反正也爬这么高了,那就在往上走走吧,去看一看那个神秘的小水潭!
由于常年坐在电脑前办公,极度缺乏锻炼的刘勇现在是真的爬不动这大山了,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哪来那么大的精力,爬山都能嗖嗖的往上跑。
又差不多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刘勇终于来到了大山深处的那个水潭前,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一道一米多宽的小瀑布,缓缓的从山上流落进这个方圆五六米的小水潭里,只见进,不见出。
记忆里,这个水潭从来就没有满过,始终就是这么多水,无论下雨还是干旱,瀑布断流或者水流变得多急,这水潭里始终就是这样,不满不枯。
据村里的老人说,这个水潭深不见底,里面住着一条被贬下凡间的龙王,小孩子们千万不要靠近,否则会被龙王吃掉的,刘勇现在知道那是老人们用来吓唬小孩编的故事,就是怕孩子们下去玩水淹死……
看着眼前一汪碧绿的潭水,连日来憋闷在身体里的那口浊气也消散了许多。 刘勇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深深的喘了几口大气,好多年没有这么运动过了,冷不丁的来爬这么高的山,对于他这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了,现在不但浑身直冒虚汗,而且嗓子干的要冒烟了,急需要喝口水休息一下。
刘勇看着那清澈的潭水,打算下去洗洗脸,喝口水。
水潭的四周是陡峭的岩石,上面还布满了青苔,十分的湿滑,刘勇小心翼翼的下到水潭边上,慢慢的俯下身子准备洗去脸上的汗水,无奈肚子实在太大,这个腰真的有点弯不下去,身子只能尽量往前靠,当手就要够到潭水的那一刻,刘勇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前移,瞬间就掉入水潭中……
那冰冷刺骨的潭水一下子就让刘勇清醒了,他马上稳定住自己紧张慌乱的心神,缓慢的用双手滑动水面,慢慢的向池潭边靠近,两米,一米,半米,终于触碰到了池潭边上的岩石。
刘勇打算抠住石壁爬上去,结果他绝望的发现,石壁太滑,手勉强能抓住,脚却根本搭不上,一点力也借不上。
但是仅凭手指那点劲,根本带不动这庞大的身躯爬上去,就在刘勇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一个更令人绝望的信号传来,他的腿抽筋了,对,就是被这冰冷刺骨的潭水给冻抽筋了,这一瞬间,刘勇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这是要完犊子了……
松开了抓住石壁的手指,刘勇在水里挣扎着,感觉到自己的另一条腿也抽筋了,刘勇知道自己完了,他现在靠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能爬上去,随着双腿抽筋不断的加剧,在这冰冷刺骨的水潭里,刘勇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想到这,他反到有了一种愉悦的感觉,我是要死了吗?那正好,解脱了,活着真的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慢慢的,刘勇停止了挣扎,整个人慢慢的沉了下去,自己前半生的经历,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飞快闪过,最后定格在这个水潭边。
身体缓慢的下沉,意识逐步的消散,在生命最后的那一瞬间,刘勇仿佛看到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