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
碧月跪在书房门口,一声不吭。
玄风站在一旁急得直打转。
“碧月,主子并没有责怪你。”
碧月还是一声不响。
玄风没辙,直接去请示林依。
听说碧月跪在书房门前,林依赶紧冲了过去。
“碧月,起来!”
“奴婢没有保护好王妃。”
“……”
林依叹了口气,突然慢悠悠的撩起裘衣跪在碧月跟前,她伸出双臂,露出雪白的肌肤。
“碧月,你看看我的手臂。”
“王妃?”
“你再看看我的脸。”
“……”
“看到伤口了吗?”
碧月摇摇头。
“那从何说起没保护好我呢?”
“奴婢…”
玄风大开眼界,王妃说服人的方式真是出其不意!只是这样跪着,实在不妥。
林依拉了拉碧月的衣袖。
“还不起来?”
碧月有些动摇,但依旧觉得心中有愧。
“王妃,奴婢拜托取胡萝卜的小太监被人灭口了…”
林依微微一怔,那个递给自己胡萝卜的小太监遇害了?
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顿时她也有些失落,跪在地上无精打采。
见林依这个样子,玄风吓得不知所措,不能再让王妃这么跪着了!
“王妃,请您赶快起身!”
“碧月,你和我一起起来吧。”
碧月还想说些什么,见林依如此消沉,她也不再坚持,拉着林依一起起身。
林依看了眼书房前的院子,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天际。
水寒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叹气道:“玄侍卫,我们可以进书房等王爷吗?”
玄风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门,又让下人烧上壁炉。
不一会儿屋子就暖和起来。
林依脱下裘衣,回忆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那时还是因为被玄风打伤,第二天被带到书房。
秦水寒犹如一座冰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冷漠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对自己的拷问更是毫不留情。
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表现不佳,哪里说得过他。
如今竟然成为了他的女人,还对自己如此宠爱。
林依弯起嘴角,随即又耷拉着脑袋。
今日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该如何是好…
三人各想各的心事,静静的在屋内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秦水寒终于回来了。
林依反射性的从椅子上站起,她有很多疑问,但一下子也不知从何说起。
所有话都只化作一声“水寒”。
“主子。”
碧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们怎么都来书房了?”
林依瘪了瘪嘴,像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嘀咕道:“碧月跪在书房门前不起,怎么拉都不起,说是请罪…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了。今日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秦水寒看了一眼碧月,并不明白她请何罪。
“碧月,今日之事与你无关。”
“奴婢没想到有人要害王妃…”
秦水寒刚想说些什么,看到林依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还是决定不和她说,免得她担心。
“依依,你先回景涵阁,我吩咐他们几句就来。”
“哦…”
林依披上裘衣走了出去,走到半路突然觉得不满。
什么话不能当自己面说!
她驻足片刻,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干涉水寒的公务。
书房内,秦水寒听碧月汇报。
虽然他没有察觉松杰的内力有多深,但那个禾千雪似乎也有些功夫傍身。
皇宫内会功夫的妃子也不在少数,但那几人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
对父皇的宠幸,不争不抢,都是随遇而安。
如此貌美的妃子,理应是要争取些地位的。
从小到大,秦水寒不知见了多少为争宠斗得你死我活的女人。
就在秦水寒在书房内分析禾千雪时,禾千雪也在她的寝殿内算计他们。
“阿杰,你觉得那位寒王妃可以拉拢不?”
禾千雪靠在松杰的怀中,满眼温柔的看着他。
“雪儿,那位王妃甚是有趣,不过她是寒王的女人,不可能为我们所用。”
禾千雪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
“我见她是个诚挚之人。”
松杰也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竟然敢诋毁圣上,也是勇气可嘉。
他轻抚禾千雪的脸蛋,心疼的看着她。
“雪儿,你身子怎样?那药是否可以不吃了?”
禾千雪听出他语气中的愤怒和心疼,起身摇了摇头。
“算算日子,明日不吃了,你放心吧。”
松杰捏了捏拳,必须得忍!
翌日。
等林依睁眼,秦水寒早就去上早朝了。
她依稀记得昨夜他紧紧的抱着自己,躺在他的怀中十分踏实。
“王妃。”
门外响起碧月的声音。
“进来。”
林依见碧月容光焕发,不由弯起嘴角。
“水寒没有责罚你吧?”
碧月抿了抿唇,把手中的信放在案桌上。
“主子没有责怪奴婢。”
她想起昨日主子和自己说的话,原来只是打发自己回到王妃身边。
虚惊一场!
林依从床榻底下拿出一双毛绒绒的鞋子,这是她让翠喜随便找了个鞋铺做的拖鞋。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何做成一半的形状。
但久而久之发觉这种样子的鞋子在屋子内穿搭十分方便。
她吧嗒吧嗒的跑到案桌边,拿起手中的信,沉下了脸。
书信中林萱儿说连着几日肚子疼痛不止,求自己去沈宅一见。
林依叹了口气,原来林萱儿不在焕王府,而是跟着沈茹之回了娘家。
她向窗外眺望了一眼,秦水寒不允许自己去见她,但如果她身子不适,于情于理也不能见死不救。
“碧月,帮我梳妆一下,等会陪我去沈宅一趟,我去看看林萱儿就马上回来。另外,这张补血的方子,让人去万古医馆抓些药。”
林依没有忘记昨日答应给禾千雪开药之事,想趁着秦水寒早朝快去快回。
王妃的嫡姐?
碧月想了想还是立马去通知了犁尚。
于是雷青和犁尚一起赶车,载着林依和碧月驶向沈宅。
虽说沈忠早已致仕,但作为前尚书,他的宅子十分奢华。
门口高耸入云的迎客松修理得工工整整,苏州园林风格的小桥流水,如诗如画,而林萱儿的院子也完全不比在林府的小。
只是这一切都是沈忠有意宠着林萱儿,期待她能生个皇孙才把她安排在东边的最豪华的景逸院。
“姐姐。”
林依先打了个招呼,看着坐在毡毛长椅上的林萱儿一脸富态,感叹总算有了几分孕妇的感觉。
只是这么好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像有哪里不适的样子。
“妹妹,你来了。”
林萱儿拉了拉身上的小毯子,示意林依坐到自己身边。
“这几日身子略感不适,妹妹快帮我看看。”
林依走过去把了下脉,又掀开毯子摸了摸她的肚子。
脉象正常,胎位也没有问题。
看着不算凸起的肚子,她还是俯身将耳朵贴了上去。
胎心也十分正常。
林依看不出任何异常,她皱起了眉头,抬头看着林萱儿。
“姐姐,你感到哪里不适?”
林萱儿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觉得心里难过。”
胸闷?气虚?
林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淋巴结,似乎也没有异常。
她觉得林萱儿不至于拿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还是自己才疏学浅诊断不出有何异常。
就在林依蹙眉思考之时,一个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
“见过寒王妃。”
林依打了个寒颤,为何会有男子在林萱儿的房中?
这双细长的双眼像极了沈丁绝!
她咽了口唾沫,满脸疑惑的看向林萱儿。
“妹妹,这是我们的表哥沈亦平,也是沈丁绝的亲哥哥。”
说完林萱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得瘆人,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高扬感。
碧月眼神一沉,将袖口中的指尖刀滑落至手心。
林依瞥了一眼碧月,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见过沈公子…”
林萱儿对沈亦平使了个眼神。
“妹妹,你难得来一次,我们好好聚聚。”
“不了,妹妹我医术不精,看不出姐姐有什么异常,还是早点回去查阅医书,就不打扰你了,姐姐好好养胎。”
说着林依故作镇定的走到碧月身旁。
“寒王妃请留步——”
沈亦平大步跨过去,拦在她们前面。
“不知王妃刚才看见在下,为何如此紧张?可是我太像那亡弟了?”
看着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神,林依觉得更加厌恶。
这眼神简直和沈丁绝一摸一样,只是略微少了几分暴戾。
她不想回忆起沈丁绝,不可否认,她害怕这样的人,虽说快意杀了他,但也让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噩梦缭绕。
林依不回避他的眼神,她知道这是一场博弈,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回道:“沈公子,你们是兄弟,自然长得像,可惜我也只见过您去世的弟弟几次,并不熟悉。”
沈亦平狭眼微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弟弟之死应该与眼前的女子有关,只是他没想明白是何原因。
虽说弟弟胆大包天、风流成性,但眼前的女子可是寒王的女人,他会出手?
沈亦平盯着林依那张精致的小脸,突然明白了几分。
柔中带刚、刚柔并济,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更何况,的确长得倾国倾城。
他勾了勾嘴角对林依说道:“不知寒王妃可否进一步说话?”
林依算是知道林萱儿为什么叫自己来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半毛钱关系!
而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意思!
“我和沈公子并不熟悉,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
话音刚落,沈亦平后退一步猛地掐住碧月的脖子。
他早看出林依身旁的女子不是普通丫鬟。
林依大声叫嚷起来。
“你放开她!”
沈亦平面带微笑,眼里却露出了凶光。
“在下没有恶意,不过想随便聊聊而已。”
沈亦平勾了勾嘴角,挑衅的捏了捏碧月的脖颈。
呜呜——
碧月涨红了脸,拼命挣扎。
沈亦平就是不放手,看她们能奈自己如何!
听到碧月的呜咽声,林依立马上前去扳沈亦平的手。
无奈沈亦平的个子虽不及沈丁绝高,体型却一样壮实得吓人。
无论林依怎么用力,他丝毫不动。
眼见碧月的脸越来越红,林依尖叫道:“我们聊!你放开她!我们聊!”
沈亦平松开了手。
碧月终于可以呼吸,她喘着大气,可惜全身一下子使不上劲,刚拿出指尖刀,立马吃了沈亦平的一记手刀,晕了过去。
林依上前抱住碧月。
真是好算计!
这里是林萱儿的闺房,男子不便进入,所以犁尚和雷青只能在外守候。
林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这沈家兄弟真是一模一样,卑鄙无耻。
“你想怎么样?”
“丁绝怎么死的?”
沈亦平壮实的身体蹲了下来,像堵墙立在林依眼前。
他冷冷的直视林依,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你若觉得是我杀的,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又何必多此一问?”
林依撇过头,回得不咸不淡。
沈亦平挑了挑眉,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能出言讥讽。
见沈亦平没有任何举动,一副迟疑的样子,在一旁坐着的林萱儿按耐不住。
她大声叫道:“表哥,你答应过我收拾她的!”
林依惊愕的看向林萱儿,没想到她并不是被他利用,而是两人合伙一起算计自己。
林萱儿轻抚着肚子,露出凶狠的眼神。
“林依!都是你,害得秦焕不要我!今日就让表哥好好疼疼你!”
林依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
在现世就是这样。
在古代,还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事降临到自己身上。
沉默片刻,林依突然用尽全力嘶声喊道:“犁尚!雷青!”
沈亦平立刻捂住她的嘴,凶神恶煞的说道:“他们在院门外,听不见,你就乖乖从了我!”
“呜呜…你不怕…寒王找你..报仇?”
“表妹说了,你擅长服侍男人,焕王寒王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你不让我爽爽?”
林依震惊的看着他,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你敢说?传出去毁的是你的名声,寒王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你可想好了。”
沈亦平说得势在必得,他松了松手,自己可是审问犯人的高手,拿捏人心可是小菜一碟。
和沈丁绝一样不可理喻!
林依愤恨的盯着他,突然狠狠地咬住他的手。
啪——
一个巴掌落了下来。
林依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滚烫。
沈亦平一把拎起林依就把她往床榻边拖。
“敢咬我!你就是这么伺候男人的?”
砰——
房门被人踢开。
看到狼狈不堪的林依和毫无动静的碧月,雷青冲过去就是一拳。
沈亦平松开手,重心一低往后一仰。
林依摔倒在地,惊魂未定。
幸好雷青进来了。
她刚想庆幸雷青来得及时,没想到沈亦平立马游龙翻身来了个变线踢。
只见雷青顺势两手抱住他的腿,也往后一仰,可惜以力借力的想法立马被沈亦平看穿。
雷青抵不过他的力量,迅速放手,却完全来不及躲闪他的足心踹。
沈亦平收腿,稳稳站在地上。
雷青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沈亦平掸了下衣袍,满脸不屑。
“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旁的林依也看出二人武功的差距,她强忍着泪水对雷青喊道:“你带碧月离开这里,不用管我,寒王肯定会替我报仇!”
没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栽在沈家人的手里!
林依面如死灰,她不想再思考什么。
雷青摇了摇头,犁尚早就去通知主子了。
幸好他们留了一个心眼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屋内的动静,目前只要自己坚持住,就一定能救下王妃。
自己可是寒王府上的侍卫,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雷青又摆好架势,用尽全力向沈亦平出了一拳。
可惜这次沈亦平并未躲闪,而是硬生生的接住了他的这拳。
沈亦平狭长的眼睛,如看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俯视着雷青,发出诡异的笑声。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雷青的胸口踢去,只闻咯吱几声响,雷青又吐出几口鲜血。
又是一拳!
再来一脚!
雷青脸色煞白,已经吐不出血!
林依咬紧了牙关,这可如何是好,刚才胸口的一脚肯定伤及了要害。
肋骨不会刺破心脏吧?
脾脏会破裂吗?
她放声大哭,完全崩溃,都是自己不听秦水寒的话,为什么要来见林萱儿!
见林依哭得如此悲惨,林萱儿满心欢喜,她闭上眼,尽情聆听林依的哭声。
活该!
雷青的手被沈亦平牢牢禁锢住,此时的他意识模糊,仅凭最后一口气维持意识。
沈亦平哼笑一声,举起手掌捏得自己的手指关节吱吱作响。
“吃我这拳!”
林依来不及擦干眼泪,本能的起身冲了过去。
她拦在雷青面前,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这一拳,她来挡!
林依似乎感到一阵气流向自己袭来,还没落到身上,突然又被另一波气流阻断。
幻觉?
发生了什么?
竟然没有任何知觉,自己已经死了?
紧接着传来两掌相对的声音,她便被人稳稳的抱在怀里。
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为什么在危机时刻,他总会赶到自己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