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
所有人围着篝火大快朵颐。
七月的羌方并不是十分炎热,特别是晚上。
“寒王,杨某人佩服!这杯酒,我干了!”
秦水寒也抿了口酒。
玉泉酒虽烈,但很容易上头,口感也不是很好。
他想喝梅花酿了,也想回京城了。
篝火烧得很旺,烤肉的香味四溢。
天穹之下,万物和谐。
他捏了捏自己的右臂,刚才的那一枪,还是刺穿了筋脉。
很疼。
秦水寒有些迷糊,突然他倒在了地上。
“寒王!寒王!”
杨将军的嗓门一如既往的粗旷,这是在叫自己吗?
声音好吵。
程贤和毛诏笙放下手中的烤肉,赶忙把秦水寒抬入帐篷。
军医也赶紧赶了过来。
“杨将军,寒王起了热疾!”
杨麒脑海里闪过一道闪电。
“金汁之毒?”
“将军,属下不知,方才给寒王处理伤口,并未发现异常……”
杨麒把酒壶往地上一砸。
“你把寒王治好,治不好我摘了你的脑袋!”
军医哭丧着脸,虽然杨将军老是这般威胁人,但这一次,似乎是来真的。
“属下尽力!”
程贤和毛诏笙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无心喝酒,守在秦水寒身旁。
一夜过去,热疾似乎退了一点,但秦水寒依旧没醒。
军医心一横,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伤口没有化脓,他赌不是金汁之毒!
秦水寒又被灌下一幅退热汤。
“依…依…”
军医搭了搭脉,面露喜色。
“将军,程侍卫,毛校尉,寒王的烧退了!”
“依…依…”
年轻的军医皱了皱眉,把一旁的衣裳盖在秦水寒身上。
秦水寒翻了翻身子,撇开盖在身上的衣裳。
热!
“依…依…”
军医无奈,又把衣裳盖在秦水寒身上。
程贤看不下去,掀开衣裳退到一旁。
次依非彼衣!
“大夫,寒王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估计服下汤药,再休息一个晚上就可以了。”
程贤对毛诏笙使了个眼神。
“杨将军,卑职准备带着寒王返回京城。”
杨麒卑躬行了一个军礼。
“这次多谢寒王和毛校尉!”
他又看了一眼程贤,感激地说道:“还有程侍卫!”
“将军言重了!”
再回到京城,已经是八月初了。
“五哥,瘦了,黑了。”
秦水寒舒了口气,能活着回来真好。
没想到返回京城的途中,他又得了一次热疾,一直烧了三日,差一点就真的归西。
程贤一言难尽地看着秦奕,他的皇兄可是差点挺不过来。
“五哥,走!给你补补!”
秦水寒摇了摇头,大病初愈,想回府休息。
“小七,送我回府,累了。”
回到府里,吴管家早就站在门口张望。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秦水寒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到院中放着两棵大树,秦水寒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管家。
“王爷,这是前几日送达的桂树……”
秦水寒心中一抽,但还是努力表现得平静。
“种植到景涵阁吧。”
“是,老奴立马去办。”
“府上可好?”
“回禀王爷,一切都好。”
刚路过客房,就听到一阵难听的琵琶声。
秦水寒垂下眼眸,都懒得皱眉。
这个女人的琵琶没有一丝进步。
“管家,弄些清粥小菜,送到书房。”
秦奕眼珠一转,皱了皱眉,五哥没有胃口?
他把目光落在程贤身上,等会就从他的口中打探五哥在西境发生之事。
“小七,你来书房,和我说说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秦奕点了点头,无奈地跟着秦水寒来到书房。
看到桌上的折子,秦水寒赶忙翻阅起来。
玄风十分贴心地把折子都分了类。
翻阅完紧急折子后,秦水寒舒了口气。
没有大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父皇,可好?”
“还好。不过选秀一事,父皇取消了夏选。”
“父皇五十四了。”
秦奕翻了翻《渊鉴新史》,是新版,编者是乾维。
白大哥的兄长白烨的老师?!
他想起了一些事。
“五哥,齐玉砚当上太傅,太保之位,父皇似乎还在犹豫那个人选。”
秦水寒哼了一声,听上去鼻音十分沉重。
“在这方面,父皇的眼光素来不好。不过难得的是,父皇一直没有定太师的人选。”
秦奕噗嗤笑出了声,五哥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五哥,白大哥的兄长德才兼备,要不要推荐他来当太傅?”
“父皇多疑,劝你不必多此一举。”
秦奕皱了皱眉,想想也对,谁都知道五哥和白大哥的关系。
吴管家敲了敲门,端来一份清粥小食。
秦水寒喝了一半便让下人撤了下去。
“五哥,你是不是身子不适?怎么吃这么点。”
“刚回来,有些累了。”
“那怎么还不休息?”
“还有几份卷宗,看完就休息。”
说完秦水寒忍不住咳了几声。
秦奕皱起眉头,等会一定要去找程贤问问!
“小七,让风影阁的人把夏若渝带来。”
“何人?”
“瓦岗司戈,葛静瓷的情郎。”
秦奕就地石化,五哥这句话的信息量真大。
不过那位葛静瓷真是绝色佳人,宛若仙女下凡。
他又想起那日来五哥府上的偶遇,回眸一笑更是胜星华。
“五哥,葛小姐的确容貌倾城,呵呵――”
“嗯。”
“就是琴艺差了些――”
“嗯。”
秦奕翻了翻眼珠,五哥是何心意?
“五哥,你要当着葛小姐的面杀了他情郎…?”
秦水寒放下毛笔,转身看向秦奕,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抛了个看傻子的眼神,随即转过身继续处理公务。
“……”
秦奕也拿起《渊鉴新史》继续看了起来。
“五哥,你还记得苏霄凌吗?他是今年的武状元。父皇直接留他在身边,不知能入金铠胄卫还是羽林军。”
秦水寒放下毛笔,沉思了片刻。
“让风影阁的人去查一下他的情报。”
“好。”
过了许久,秦水寒终于打算去休息。
秦奕道了声安寝,便嗖地遛到侍卫的内廷。
“程~贤~”
此时的程贤早已去见了周公。
秦奕踱了几步,有些不甘,拔了根草推门走了进去。
鼾声如雷!
秦奕拿着小草不停地划过他的脸。
程贤挠了几下,猛然意识到面前有人。
秦奕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条手臂抵住他的胸口。
“程贤,是我。”
秦奕松开了手。
程贤彻底清醒,奕王半夜三更不睡觉,到自己房中作甚!
他点燃油灯,翻着死鱼眼看向秦奕。
“奕王,您这是?”
秦奕浅浅笑了一声,随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程贤,五哥是不是身子不好,我想知道在西境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事。
程贤喝了杯茶,慢慢向秦奕汇报了在西境发生之事。
夏去秋来,云开雾散终有时。
经历了几个月的朝中动荡,终于迎来了短暂的静滞期。
秦明帝满意地看着秦水寒,果然这个儿子是最优秀的。
不过在寒儿出征的这些日子,作为一位明君,秦明帝自认为也做了不少利民勤政之事。
虽然不能减轻赋税,但他颁布了大力支持永济渠和通济渠的商运法规。
不可否认是为了削减甄巍志在涿城的影响。
但是对于甄蔷,秦明帝的确表示不会杀她,算是和甄家的博弈结果。
朝堂上的秦水寒依旧一副冰冷孤傲的样子,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漠,少了一丝冷厉。
秦焕也没了昔日的从容,脸上写满了疲惫。
两人余光互视。
五哥又黑又瘦,果然西境十分艰苦。
六弟发生了何事,竟然这般颓废,不过昨日小七并未提及什么。
秦水寒在西境的几个月,秦焕的府邸上演了鸡飞狗跳的大事。
他十分后悔把林萱儿接入府中。
原本不过是想让陆依儿和林萱儿做个伴,没想到林萱儿对她百般刁难。
不仅唾弃陆依儿是烟花女子,还说她是依儿的替代品。
这些事秦焕都懒得理会,但林萱儿却让人打了陆依儿二十大板。
平心而论,陆依儿对自己百依百顺,是朵称职的解语花。
二十板子下去,要了陆依儿大半条命。
秦焕安排两位侍卫保护陆依儿。
谁知林萱儿竟然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硬闯陆依儿的院子。
秦焕叹了口气,幸好那日自己及时赶到府上,否则陆依儿真的要被林萱儿弄死。
到底是从何时起,林萱儿变得如此恶毒?
他的思绪飘到了很早很早以前。
那似乎是第一次见林依的时候。
斯人已逝……
不过也是自己造孽,为何偏偏娶她为妻。
林萱儿生下的是个男孩,可惜是个死胎。
直至今日秦焕还没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秦明帝对秦焕的叹息声感到一丝不满。
妒嫉寒儿就好好学习治国安邦之策!
秦奕心疼地看向他的五哥,昨夜听完程贤的汇报,他一阵后怕,万一见不到五哥怎么办?
刚一散朝,秦奕就拉着秦水寒上了马车。
“五哥,你赶快回府!好好休息!”
“小七,怎么了?”
“昨夜我问过程贤了,你身子不好,为何不告诉我?”
秦水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些都是小病,早晨一如既往的在寒泉练功,并未感到有何不适。
但迎上秦奕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秦水寒还是温柔都说道:“对不起,小七,让你担心了。”
秦奕摇了摇头。
“我回府换件衣裳,之后就去找你。”
“好。”
不过刚回到府上不久,风影阁的人就把夏若渝带了过来。
“参见寒王殿下。”
夏若渝跪在地上,心情十分复杂。
眼前的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寒王,静瓷的夫君!
“不必多礼。”
秦水寒扫了一眼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夏若渝紧绷着脸,一身正气地坐下,他不明白为何寒王邀请自己进京。
不过与其说是邀请,更像是威逼。
“瓦岗民情,夏司戈如何看?”
夏若渝脑袋有些闷,不知道秦水寒问话的意思。
“瓦岗民风朴实,地方虽小,但地处三县的交汇之处,无法和京城相比,不过也算繁华之地。”
秦水寒抿了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愿带走葛静瓷?”
带走静瓷?
夏若渝拧紧眉头,直挺挺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玄风警觉地看着他,这个神情似乎有些危险。
“寒王,卑职和葛静瓷是清白的!”
“本王和葛小姐也是清白的。”
顿时夏若渝呆若木鸡,寒王是什么意思?
半晌,他弱弱地说道:“卑职不明白寒王的意思……”
秦水寒抿了口茶,对玄风吩咐道:“去把葛小姐叫来。”
“是。”
不一会儿葛静瓷跟着玄风来到宴厅。
“小女拜见寒王。”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秦水寒。
寒王面前跪着一位男子。
他是谁?
为何背影如此熟悉?
“本王将你们二人都叫来,是为了当面说清楚。夏司戈,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带葛小姐走?”
“若渝?!真的是你?”
葛静瓷惊呼了一声,不由走到男子身边。
夏若渝侧过身看着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还是自己心目中的她,但她是寒王的女人。
自己又有什么身份见她!
“是我。”
虽然葛静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立马挨着夏若渝跪倒在地。
“寒王,卑职…很想带走静瓷。”
“好。本王便一纸休书,成全你们二人。”
秦水寒冷冷看着二人,也算把这女人解决了。
“寒王,我和你不是夫妻…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夫妻之名,为何您要给我休书?”
葛静瓷一脸委屈。
“你是父皇赐与本王,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葛静瓷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夏若渝。
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夏若渝猛然反应过来,立马磕头道谢。
“卑职懂了!多谢寒王!”
“不必客气。”
秦水寒起身拿起纸笔开始写休书。
夏若渝的嘴角掩饰不住笑意,他不自觉地拉住葛静瓷的手,只是依旧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等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寒王似乎不是坏人。
“寒王,卑职可否问您缘由…”
秦水寒没有转身,继续写休书。
“本王不喜欢她。”
“……”
夏若渝看了一眼葛静瓷,实在不明白为何如此可爱动人的静瓷竟然不受寒王待见。
葛静瓷尴尬的抿了抿唇,她知道秦水寒不喜欢自己,但是她并不在乎。
“静瓷是最可爱的女子,虽然偶尔会犯些小迷糊,但心地善良,纯真可爱,很多男子都爱慕她……”
“在本王眼中,她太过愚蠢。”
“……”
葛静瓷也嘟起了小嘴。
寒王的话总是如此伤人!
秦水寒掏出怀中的玉印,盖了下去。
“呵呵…寒王说得是……”
夏若渝捏了捏葛静瓷的手,以示安慰。
秦水寒转身将休书交给夏若渝。
“葛县尉嫌弃你的家世,你如何应对?”
顿时夏若渝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的确,寒王可以放手,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娶到静瓷!
“卑职会努力得到葛县尉的认可。”
秦水寒冷哼一声,人的贪念永无止境,如何得到一个爱慕虚荣之人的认可。
怕是这位司戈努力半天,葛静瓷早就被她父亲当作棋子嫁给别人。
“本王可以帮你一把,可有做县令的觉悟?”
夏若渝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水寒。
他低下头沉思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偌大的决心,肯定地答道:“有!”
“好,给你三年时间,做出成绩。做不出成绩,就别怪本王找人顶替你。”
“多谢寒王!寒王的大恩大德,卑职没齿难忘!”
秦水寒点了点头。
风影阁的调查情报显示,这位叫夏若渝的司戈为人正直,一心为民,虽然资质差了几分,但扶持他一把,也许可以走得更远。
“夏县令,本王等你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