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秦焕满心欢喜的掀开轿帘,却看到林依死气沉沉的瘫坐在花轿内,头上的凤冠掉在一旁,头发都垂落下来,额头上一片乌青,还印着几丝血迹。
她宁愿自残也不愿意嫁给本王?
秦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满脸的喜庆一扫而散。
林依有气无力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愤恨的别过头去,靠在花轿内侧。
这个手段确实卑鄙,但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秦焕敛了敛神情,面带微笑的遣散轿夫和丫鬟,捡起落在轿内的红盖头盖在林依头上。
他上前一步,伸手把她从花轿内横抱了出来。
落轿前,林依小心翼翼的将发簪藏在怀中。
此时的她,在秦焕的怀里丝毫不做任何挣扎,乖巧的由他摆布。
因为看不到脚下的路,她只能聚精会神的倾听着周边的一切声响。
耳边划过潺潺的流水声,又传来咯吱咯吱踩着木板的声音,好像走过一条长廊。
又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林依的神经突然紧绷到了极致。
到哪里了?是洞房吗?
秦焕抱着林依径直进入眼前的香榭小居。
他把她轻轻放在喜塌上,拿起喜棒拨开了林依的红盖头。
虽然盖头下的人并不愿意和自己成亲,他还是满心欢喜的完成了这一仪式。
秦焕驻足望着她,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终于坐在了眼前。
林依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一脸倔强的面朝地下。
“你别动,我去叫大夫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秦焕轻抚她那满是乌青的额头,一脸无奈。
林依抬起头,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不用你好心!我要解药!”
“我怎么可能给你解药?”
“……”
林依真想敲自己脑瓜子,干嘛费力气向他讨解药。
秦焕见她想发火却憋着不说话,这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你知道为何给你服下软筋散,而不是失神丸?”
林依拧紧了眉头,林萱儿的状态的确和自己不同,为何要搞两种药呢?
不等她思索,秦焕俯下身在她耳边沉声道:“我要让你看清楚,和你成亲的是我。”
“……”
林依吓得僵住了身子。
卑鄙之人,多说无益。
她不能上当,不能接受他的挑衅,一定要镇定!
“王爷。”
秦焕回头看去,府上的大夫赶来了,他又看了一眼林依额头上的乌青,沉着眼眸示意大夫处理。
大夫立马给林依的额头抹了些药。
林依疼得呲牙咧嘴,但就是一声不吭。
大夫不由又打量了林依几眼,不是说林府大小姐追着要嫁给王爷的嘛。
怎么会是如此冷若冰霜的表情,还弄得伤痕累累呢?
大夫还发现她的左手也是血渍一片,仔细一看,虎口之处有几道伤口,似乎还没有完全愈合,仍有鲜血隐隐溢出。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只能先抹些止血药,又缠了几层纱布。
一旁的秦焕皱紧了眉头,怎么手上也都是伤?
“王爷,侧王妃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嗯,你下去吧。”
大夫立马退下。
秦焕关上房门,突然停上原地整了整头上的玉冠,又掸了下衣袖,满面春风的走向林依。
“依儿,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林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只有恶心。
她很想怼他,但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不能激怒他!
见她默不作声,秦焕拿起桌上的合卺酒走到林依面前。
林依咽了口唾沫,看他拿着酒杯走向自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虽说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但就算完全恢复也不见得是秦焕的对手。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字,“拖”!
“酒可以等会再喝…你能给我点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林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颤抖。
秦焕微微一怔,她竟然主动开口向自己索要吃食?
他赶忙走到不远处的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盘饺子,回到她的身边。
看着林依被裹着纱布的手,他毫不犹豫的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她的面前。
“张口,我喂你。”
林依吸了口气,她也不客气,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此时必须积攒些体力,何况送到嘴边的食物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林依嚼了几口,觉得馅里的小葱十分呛人,仿佛生的一般。
她忍不住吐了出来,呕个不停。
“我…不是故意的,葱味…太呛人了…”
秦焕猛的反应过来,这盘饺子原本就是半生不熟,吃饺子时就是要问“生不生”,吃的人也必须回答“生”。
不过是美好的寓意。
他自嘲的笑了笑,估计问林依“生不生”,她也只会给自己一个白眼。
“我去给你准备些别的。”
说着秦焕走到门口,叫了声阵飞,吩咐他去准备点吃食。
看着折回来的秦焕,林依心里暗暗叫苦,这间屋子除了他,原来侍卫也在周边待命。
能往哪里逃呢?
正在思索间,秦焕一副盯着猎物的眼神径直向自己走来。
林依顿时感到不妙,不由自主的往喜塌内侧退去。
“不要怕,我会很温柔的。而且肯定会比五哥更疼爱你。”
秦焕俯下身子,一把搂过林依,慢慢的把手伸向她的嫁衣。
林依压住他的手,立马大声喊道:“我饿!”
空气仿佛停滞一般,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我人都在你府上了,焕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林依忍不住打破沉默,她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可是秦焕很急,他知道秦水寒一旦发现新娘被调换,必定会立马找来,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多半被满府的宾客围绕,不可能进入洞房。
他就是想立马得到林依,不想再多等一秒。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秦焕微微一笑,他的依儿怎么会如此可爱呢?
他一只手扣住林依的下巴,亲了上去。
“呜…不要…”
林依不停的挣扎,眼角忍不住流下泪水。
她好害怕,觉得眼前的秦焕似乎不同于往日,眼神里有股说不出的阴翳,也许现在才是撕下伪装真正的他。
见怀中之人竭力抗拒,秦焕起身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心里一揪。
秦焕静静的俯视着林依,这张精美绝伦的小脸,为何满是悲伤?
自己到底哪里比不过秦水寒!
突然,他心中升起一股狠戾,眼神变得冷酷无情,自己就那么不如秦水寒吗?
他把林依拖到身下压了上去,伸手便拉开喜服的衣带。
林依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
叮咚――
一支发簪滑了出来,落在地上。
两人均是一惊。
还没待秦焕反应过来,林依一个转身将身子扑向地面。
现世抓娃娃的特技!
林依精确瞄准一堆花生桂圆中的发簪,她拾起发簪便甩手向秦焕的脖颈刺去。
秦焕本能的往后一退,翻下喜塌。
“你、没事了!?”
秦焕有些不敢置信,软筋散的药效不会如此快就能散去,除非林依身怀内力。
林依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发簪,她慢慢的退到喜塌边上,伸出一条腿,试探性的踩在地上,并把重心转移到腿部。
身子依旧疲软,立在地上的腿脚没有恢复力气,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
这该死的软筋散!
林依皱了皱眉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她努力挺直腰板,随即把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秦焕,我不想死,现在只想吃点东西,你赶快给我去拿点吃的,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林依凝视着他,露出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
见他丝毫不动,她高傲的抬起头,把发簪紧紧抵住自己的脖子。
稍一用力,发簪刺入皮肤几分,鲜血沿着脖颈慢慢流了下来。
“好好,依儿,你别动,我这就去拿吃的!”
秦焕看到她自残,惊慌失措的退了出去,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却没寻着阵飞的人影。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林依,便匆忙跑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林依踉踉跄跄的走到房屋中间,她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又摇摇晃晃的冲向内侧的窗子,推开一看,只见窗外是一个池塘。
难道要跳池吗?
池塘对面有一堵围墙,就算游过去也不能保证可以爬出去吧!
林依心急如焚,该怎么办?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知道秦焕肯定立马就会过来。
豁出去了!
林依决定跳入池中。
她迅速关上房门,把脱下外套往床榻上一扔,又把鞋子藏到梳妆台下。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翻到窗子外面。
窗台到池水的距离,目测有两米多高,林依身着大红色罗衫,手扒着窗台,只觉得阵阵冷风往身上钻。
软筋散配伍这冬日的寒风,真是双倍功效!
她望着幽深的池水,又露出一丝犹豫。
自己跳下去会死吗?
此时她的脑海中闪过秦水寒的笑脸,他肯定会来救自己!
林依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抖动不停的双腿。
她伸出脚趾,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是否有落脚的地方。
好不容易踩到一个突起的窗缘,刚好可以支撑自己。
她又小心的抽出手,关紧窗子,不想让人猜到她从窗台跳水。
撕拉――
左手的纱布被窗台一勾,撕下了一小片。
林依无暇顾及,一鼓作气跳到水中。
秦焕端了一盘热呼呼的饺子,立马赶向他为林依在东院准备的这间水榭小居。
推开门,却到处寻不见林依身影。
他像着了魔似的,立马叫来侍卫,发动全府的人寻找。
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把她找出来!
难道秦水寒这么快就赶过来把她接走了?
秦焕瘫坐在喜塌上,拿起落在地上的喜服,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放在鼻尖使劲的闻了一闻,想要抓住她的味道。
她能去哪呢?
秦焕环视四周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他甚至低下头看了看喜塌下面,打开了所有柜子,也不见人影。
他又走到窗台,发现窗门紧闭。
窗台外面是一潭池水,虽说没有多深,但这么冷的天,他相信林依不会跳入池中。
秦焕在屋内沉思片刻,走了出去。
府里的下人到处寻找,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过了一会,阵飞满头大汗的跑来。
“启禀王爷,到处找不到林二小姐,唯一就是…水榭小居的池塘…”
秦焕面露难色,难道真的跳入池中了?
他又立马折回水榭小居,见到屋内似乎有个人影。
她在!
秦焕顿时大喜,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依儿!”
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迎上秦水寒凶神恶煞的眼神。
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来不及反应,随后就吃了秦水寒一掌,瞬间感到浑身气血翻涌,疼痛得不能动弹。
可现在让自己说!
自己又该说什么?
说是自己撸走了依儿,说依儿原本就该是自己的女人?
两人对视间,阵飞又后脚跨了进来,他刚想前来汇报,却看到寒王也在屋内。
一个震惊,还没回过神来,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只见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入。
看到是风影阁的人,秦水寒大手一挥。
“你们去找一个人,应该还在这府里,一位年轻女子。”
他又看了眼为首男子,继而说道:“烈刃,之前让你查过的林府二小姐。”
烈刃颔首领命,一转眼,几个黑衣男子便不见了踪影。
阵飞僵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有下人发现一条红色的丝带,好像是喜服上的挂饰,不知该不该汇报。
秦焕见他欲言又止,也不顾站在一旁的秦水寒。
当务之急是找到林依!
“有何发现?”
阵飞抿了抿唇禀告道:“启禀王爷,有下人发现水廊下面飘来一条红丝带,好像是林二小姐的衣物…”
众人听了均是一惊。
“不可能!窗台是关着的,她不可能跳入池中!”
秦焕捂着胸口大声咆哮。
如此严寒的冬日,跳入水中不会淹死也会冻死。
秦水寒立马走到窗台,推开窗子往下张望,一片黑灯瞎火,只见池水散发着粼粼波光,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正要转身之时,他的眼角扫到一片细小的纱布。
秦水寒用手捏起纱布,紧皱着眉头。
这块纱布如此崭新洁白,仿佛还没有经历风过吹雨打太阳晒的样子。
难道是刚刚留下的?
他捏了捏拳,走到秦焕面前。
“你说她受伤了,可裹有纱布?”
秦焕一脸茫然,不知何意,但还是老实答道:“手上流了不少血,大夫给她缠了纱布…”
秦水寒又一脚踹了过去。
“你竟敢伤害她!如果依依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陪葬!”
秦水寒又愤然的转过身,对玄风喊道:“让他们到池中找。”
说完他把自己的佩剑扔给玄风,迅速脱下锦袍,从窗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