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寒递上自己的贺礼。
一对黄沁籽小鼠挂饰,外加一副裱工简易的画。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玉饰自然是宝物,想必那副画也不是凡品。
秦水寒目光清冷。
秦哲笑容违心。
“多谢五弟。”
有胆大者提议欣赏寒王手中的佳作。
秦水寒手臂一挥,展现手中的画。
几只形象夸张,又萌动拟人的老鼠!
众人神色怪异。
秦哲接过他的玉鼠挂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眼前的画。
臧锦佑探过脑袋仔细观看,他十分好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鼠。
“寒王殿下,不知这幅作品出自何人?”
秦水寒微微抿着唇,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一位隐世的高人。”
秦奕弯着嘴角,硕鼠二字是五哥的笔迹,至于这副画,肯定不是出自五哥之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风。
臧锦佑清了清嗓子,吟了首诗。
“硕鼠打油肆无忌,谄媚奉承似狐狸。言辞甜蜜心机深,欺人可恶丑陋气。”
话音一落,马文宇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臧兄,好诗!”
他也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画,随口吟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一旁的马炳辰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哥,你喝多了。”
马文宇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磕了磕脑袋继续说道:“老鼠可是个好东西,损人肥己早为害,生肖排名竟最前!好作好作!”
秦哲的脸色有些崩不住,他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幕僚。
迎战!
可惜个个都是胸无点墨之徒,吟诗作画完全不在行。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
陆楠天眼珠一转,立马上前拉着马文宇说道:“文宇兄,来来,喝酒,小弟敬你一杯。”
作诗不行,喝酒可不是问题!
马文宇被支到一边,只是还有许多目光注视着秦水寒手中之画。
虽然举画这种小事原本该下人来做,但不怎的,秦水寒丝毫没有让别人展示的意思。
他越看这幅画越舍不得,依依画得真有趣。
此时严若沁袅袅娉娉的走了过来,她微微抬起头,柔声细语道:“寒王殿下的这副画果然与众不同,老鼠就是吉物。我这也有一首诗,刚好应此刻此景。”
她看了一眼秦哲,眼波流转柔情万种。
“玲珑娇小特机灵,生肖值年最早行。无意高堂赏华丽,甘于幽蔽数流萤。太子殿下,小女这首打油诗如何?”
秦哲终于舒了口气,他嘴角上扬,称赞道:“不愧是太傅家千金。”
严若沁走了过去,拿起手中的酒杯敬道:“举杯共饮情更浓,百年好合永相随。”
秦哲微微一笑,突然觉得这女人还有些用处,他目光柔情的注视着她,向她传递某种情愫。
严若沁的心头猛地一颤。
终于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刻?
她轻抿红唇,满脸娇羞的又敬了秦哲一杯酒。
一旁的宾客有些蒙圈,太子的大喜之日,竟然和太傅之女眉来眼去。
这是什么情况?
秦哲一脸喜气,但他喝了一杯酒便放下了酒杯,在人群中搜索幕僚的身影。
瞄来瞄去,他对人群中的陆楠天点了点头。
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后,秦哲继续履行新郎官的义务。
陆楠天拿着一壶酒陪严若沁喝,不一会她便醉得晕晕乎乎。
到了吉时,秦哲终于在喜娘的牵引下入了洞房。
秦水寒立马披上大氅准备回府。
临走之时,他看了一眼小七,发觉齐太保之女齐淑琼正围着他耍酒疯。
秦奕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又是那群水性杨花的女人!
秦水寒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齐小姐,你喝多了。”
秦奕努力甩开她的手,但齐淑琼就是像个小猫粘着他不撒手。
“若沁姐姐和太子殿下情意绵绵,我都看到了。我也喜欢奕王殿下,奕王纳我为妃好不好?”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俩,但多少对齐淑琼的大胆感到瞠目结舌。
齐太保家怎么会是这般家教。
秦水寒随手拿了桌上的筷置,嗖的弹向齐淑琼的手指。
“痛――”
齐淑琼迅速放开了手,她只觉得手上被什么打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青了一片。
秦奕舒了口气,他赶紧躲到秦水寒身后,小声说道:“多谢五哥。”
齐淑琼见秦奕跑开,愣了愣神,突然大哭起来。
“奕王,小女的手好痛啊,呜呜呜,好痛,奕王,您过来帮我揉揉。”
秦奕快要石化,突然明白了五哥对严若兮的厌恶之感。
天哪,自己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遇到这样的女子。
秦水寒瞥了他一眼,问道:“还不走?”
“走走!赶紧走,反正我什么都没做。”
秦水寒冷笑一声,这个世上不是不做就没人捏造是非。
不过他注意到刚才陆楠天的举动,整场喜宴陆楠天故意将严若沁灌醉,严若沁也似乎十分配合,两人早早就去了客房。
果然物以类聚。
兄弟两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不远之处有辆马车等候。
“参见寒王奕王。”
左浩然一袭棕色大氅,似乎等了很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秦奕搓了搓手,夜晚的确好冷。
“你小子今日真的不来,太子哥哥可要惦记你了。”
左浩然沉默不语,这种日子去不去不重要,不去就会显得十分显眼,但他不能原谅秦哲曾经要淹死桦儿,即便是太子,他也不想见他。
“…我和他没有礼尚往来。”
“好好好,有五哥护着你,不用害怕太子哥哥。”
秦奕搂着他的肩膀,一起向马车走去。
“白大哥呢?”
“在马车内。”
秦奕回头喊道:“五哥,人都到齐了,今日是去你府上还是我府上?”
“我府上。”
秦水寒迈了一大步,先钻入了马车。
又是一夜长谈。
林依两日没见到秦水寒,心想难不成在秦哲的婚礼上喝多了?
不至于呀,明明说过没有好酒。
“碧月,水寒这两日回府了吗?”
“回禀王妃,主子这两日都睡在自己的寝院。”
林依哦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床塌,没有他在身旁,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她等了一天,终究抵不住排山倒海的睡意。
午夜时分,秦水寒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林依睁了睁眼,立马扬起嘴角。
“你终于来了,好想你……”
秦水寒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这几日忙着收网,实在没有时间来看她。
甚是想念。
林依本能的抱着他,感到他身上有些冷,慢慢的撸了撸他的身体。
只是撸着撸着,撸到了不该触碰的位置,可惜她丝毫没有察觉,又撸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秦水寒彻底无语,点了把火就睡,比妖精还狠。
他犹豫片刻,还是忍耐不住翻身亲了上去。
可惜到了第二天,秦水寒又感到有些后悔。
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依依,依依。”
林依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秦水寒还在身边,觉得好开心,她伸出双手挽住他的脖子。
“陪睡~”
话音未落,便又像只粘人的小猫,怎么也不肯放手。
秦水寒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她抱,要不是今日是沈诗桦的婚礼,他真舍不得叫她早起。
不过他知道她们感情好,思索片刻还是在她耳边说道:“依依,今日沈小姐成亲,你不参加?”
林依勉强睁开眼睛,感觉还没日上三竿。
“不是还早吗……”
“不早了。”
秦水寒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错了,昨夜是他太过分。
他无奈的把她抱起,帮她套上罗衫,吩咐丫鬟给她更衣。
不一会儿,林依终于醒了过来。
今日是沈诗桦的大婚之日,虽然困得厉害,她还是兴奋的打起精神。
秦水寒给她披上裘衣,便赶忙带着她去左府。
幸好赶上了新郎新娘入府的一幕。
远远望去,左府前的整条路可谓是十里红妆。
这排场,的确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感受到此景的壮观!
林依兴奋的看向人群,这哪里是电视剧可以演绎得了。
她不知道自己成亲时的花轿是否和这个一样,不过平心而论,侧王妃的花轿也已经颠覆她对轿子的认知,只是那时除了愤怒和恐惧来不及思考别的而已。
现在想起,那顶轿子也是雕工精美宛如艺术珍品。
“水寒,好热闹啊!”
林依激动的摇了摇秦水寒的手臂。
此时他们依旧在马车内观看着外面的人群。
秦水寒害怕人多出现意外,只是让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子里。
他知道今日左浩然浩浩荡荡的去迎亲,还一路挥撒碎银,围观的百姓早就把左府前的整条街都挤得水泄不通。
震天的锣鼓声越来越近。
左浩然身着鲜红色的喜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身后四位大汉抬着一座花轿慢慢过来,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微型宫殿,金碧辉煌看得人挪不开眼。
看林依两眼发光,秦水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远处的轿子。
自己迎娶林依之时,用的是皇宫里的花轿,奢华却不如这顶精美。
只见金箔贴花,雕刻更是花鸟虫兽无数,稍近点看去,更是采用了圆雕、浮雕和透雕三种工艺。
秦水寒不由感慨,沈丞相素来勤俭节约,嫁女倒是豪气,看来真的十分宠爱沈小姐。
他又看了眼林依,心里感到一阵心疼,林卫夫还真是个混蛋,竟然让她在大喜之日受到那般伤害。
而他自己更是后悔不迭,怎么当时不再派些人手保护好她。
“依依,你说我该如何补偿你?”
秦水寒严肃的盯着他,那一汪幽深如墨的黑眸透着说不出的心疼。
林依转过身望着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那都是林卫夫的错,怎么能怪他,要不是他赶来救自己,可能早就淹死在焕王府的池子里了。
此事过去一月有余,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反正林卫夫也死了,而对秦焕最好的报复就是遗忘。
不过说到补偿,有便宜可占,她岂能错过。
林依秀眉微挑狡黠的看着他。
“你一辈子对我好。不许对别的女人动心就是最好的补偿。”
“那是当然!”
听着主子和王妃的甜言蜜语,马车外的玄风看了一眼碧月,自己该何时求亲?
他也早已下定决心,这辈子就只爱她一人。
碧月抿着唇轻声一笑,主子和王妃的情话虽土,但还真是百听不厌。
新娘的花轿越来越近,秦水寒知道林依早已按耐不住凑热闹的心,便扶她下了马车。
他们走到左府门口,立马有人把他们带到内堂。
刚踏入大厅,前来和秦水寒寒暄之人就络绎不绝,毕竟他和秦奕都是未成年便被封王的皇子,能出席左浩然的婚礼,自然有很多人不想错过巴结他们的机会。
林依退到一旁无奈的伸长了脖子,她踮起脚尖,总算透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到左浩然牵着沈诗桦跨过了火盆。
秦水寒轻轻推了林依一把,宠溺的看着她。
“你去前面瞧个仔细。”
他又示意玄风碧月守护她。
林依莞尔一笑,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前面。
原来沈诗桦手里拿着的真是个红苹果,刚刚没有看清,这会可是看得明白。
苹果,平安,还寓意红红火火。
不一会儿,左浩然领着沈诗桦走入内厅,礼宾都自觉的站成两排。
太尉左挹携夫人坐在主位,乐呵呵的看着堂下的两位新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原来没有夫妻对拜啊!
林依还没观赏够就看到沈诗桦被送入了洞房,她有些遗憾的看向被宾客围住的左浩然,虽然新郎官满脸喜气,但是今日的洞房花烛夜能顺利吗?
那家伙的酒量可是和自己一个水准。
林依自是不知道古代行合卺礼讲究时辰,在场的宾客都是左浩然的亲朋好友,知道他酒量不好,自然不会为难他。
又过了会,宾客们纷纷三两成群的谈笑风生,大家也都想借着今日的成亲之礼沾沾喜气。
成亲仪式接近尾声,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
“焕王驾到!”
秦哲和秦焕并没有收到喜帖,但太尉二子和沈丞相之女的大婚,京城上下自是无人不晓。
虽然他们兄弟二人并无交集,但不巧都踩着最后的时间前来拜访。
在宾客的注视下,秦哲挽着娄彩衣走到左浩然面前。
“祝左公子和沈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秦哲送上一对玉佩,宾客中有人发出惊叹声。
这对鸳鸯戏水的玉佩出自南阳,大部分只知南阳翡翠,却不知南阳也产玉石。
不同于有名的和田玉,南阳玉石有特殊的光泽,一眼望去色泽白润,仔细端看会有一丝浅浅的绿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还会泛出一丝蓝色。
这么一对宝物都舍得送,真是出手阔绰,在场宾客不由发出阵阵惊叹。
秦哲知道今日会有很多人捧场,他适时出现,仅用一对玉佩就吸引了全场的眼光。
虽然众人都曾听到过太子和左浩然不合的传言,但今日看来二人的关系并非如传闻那般冰火不容。
左浩然满脸笑容的接过玉佩,看来前几日自己没有参加他的成亲大礼,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不过小气就小气。
他才不在乎这对玉佩,回头就将它敲个粉碎!
秦哲有意在他的手上一压,并没有看到一丝异常。
看来伤口好得挺快。
秦哲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娄黎雇佣的杀手还是太弱!
这一举动自然落入秦水寒和秦奕的眼里,秦哲真是阴险小人,别人的大喜之日还来添堵。
“左公子,爱情如琴瑟之声,白头偕老长久时。”
秦焕也递上了自己的贺礼,他和左浩然并无过节,不过他知道左浩然是秦水寒一派之人,所以成亲不会邀请自己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自己不会再和秦哲联手,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来看一眼林依。
他的目光立马落在林依身上。
她好,便心安了。
回想起那日收到秦水寒的口信,秦焕在愤怒之余匆匆赶往了沈宅。
听到沈宅下人说大公子被奕王打得动弹不得,他心中一惊,秦奕出手就意味着秦水寒出手,肯定是涉及到了林依。
推开门,坐在床榻上的林萱儿神情暗淡。
秦焕立马走过去质问道:“她对依儿做了什么?”
林萱儿没想道秦焕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自己的责问,都不问自己好不好,更不关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悲伤还是愤怒,眼前的秦焕冷漠得仿佛只是位陌生人。
“难道你心里只有她?”
秦焕无视她的质问,冷冷的俯视着她,沉默片刻蹦出几个字。
“你不许碰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承认林依的重要性,林萱儿觉得脑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虽然一直知道,但真的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万箭穿心。
她歇斯底里的拿起身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秦焕并未躲闪,只是静静看着她发疯。
一个枕头不够!
林萱儿又随手操起手边的汤媪向他扔了过去。
这女人是彻底疯了!
汤媪里有滚烫的热水,就这么砸过来?
秦焕衣袖一挥把砸向自己的汤媪甩到了一边。
汤媪咕隆咕隆的滚了几滚,汩汩流了一地热水。
之后秦焕丢下一句“真是不可理喻”便转身离开了沈宅。
“多谢焕王。”
左浩然的一声致谢打破了秦焕的思绪,他礼貌的一笑,又不由自主的去搜寻林依的身影。
林依并没有注意到秦焕的到来,她早已远离热闹的宾客,毕竟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又不想打扰秦水寒应酬,只能拉着碧月躲在一旁吃起了东西。
“依儿!”
秦焕忍不住呼唤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
林依秀眉紧蹙,她放下筷子抬头冷冷的敌视着他。
“我是寒王妃,不要叫错称谓!”
“……”
见秦焕呆若木鸡的站在自己眼前,林依厌恶的阖了阖眼,刚一起身就撞在了秦水寒的怀里。
“没事吧?”
秦水寒紧紧的拥她入怀,警告的盯着秦焕。
“没事。”
林依环抱着秦水寒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里,边说边摇晃着脑袋,像个小动物似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水寒顺势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有我在。”
林依抱得更紧了,有他在,自己什么都不怕。
这副撒娇的样子羡煞了秦焕。
他顿声说道:“五哥,前阵子是萱儿不对,六弟管教无方。如果再有下次,你随便处置便是!”
自从上次分别,他再也受不了林萱儿,怀着自己的孩子又怎样。
他真心不敢接她回府,害怕她把府上闹得鸡犬不宁。
秦水寒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若真有下次,不用他说自己也定不会留情。
倒是林依心中一阵触动,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秦焕,对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能如此决绝,果然这就是林萱儿的报应。
林依拉了拉秦水寒的袖子说道:“我们走吧。”
她不想看见秦焕,留给秦焕的始终只有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