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太吉利吧？”

　　“啊？这……”大妈尝试跟上张扬的脑回路。

　　她随口胡诌说，这块玉佛原来的主人，活到了90岁，说明玉佛还是养人的。

　　“好家伙，别人戴了九十年的东西，你卖给我？”

　　“咦～”

　　张扬看向大妈手中的玉佩，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玉佩甚至都不是石头，而是青色的玻璃。

　　就算是在平时直播鉴宝的时候，这么假的玉，也不会出现在直播间。

　　大妈想拿这种东西蒙人，还是太理想化了一点。

　　这鬼市？行不行啊？

　　张扬没和大妈继续废话，转身往前面人多的柜台走去。

　　人群里，柜台前，买卖双方正对着一个金属盒子讨价还价。

　　张扬去的晚了，讲价的过程已经接近尾声，正在为2150块里的五十块钱来回争执不下。

　　“这是件……收音机？”

　　“那顶上的圆柱体，应该抽出来就是天线吧？”

　　张扬没见过这种收音机，但是能卖两千块，定然是件老古董了。

　　「名称：珠江牌702型半导体收音机」

　　「生产时间：1975年」

　　「详细信息：这款收音机是湘省首批外销的电子产品，销往泰国，印尼等东南亚14个国家，借用了羊城曙光无线电厂的收音机型号——珠江702型」

　　将近五十年前的老物件儿，甚至连包装盒都还保存着，品相相当好。

　　珍稀性上肯定没问题。

　　但是真的值两千多吗？

　　张扬其实有点怀疑。

　　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旁边还有好些阅历丰富的老头在围观，叽里咕噜的讨论着这件收音机。

　　就在他正前方，两位看起来年纪相仿的老人，正对着柜台上的收音机指指点点：

　　甲：“两千块，捡漏了哇！这是和错版币一样的，错版收音机。”

　　乙：“什么玩意儿？这收音机错在哪里了？”

　　甲：“你看啊，它汉字写的是【珠江】，但是拼音却是【XIANGJIANG】，不觉得奇怪吗？我同你讲，我家里以前也有这种收音机，绝对是拼错了。”

　　乙：“不对吧，我记得珠江牌的英文是PEARL RIVER，这错的也太远了。”

　　甲：“你说的是英文，我说的是拼音，不是一个东西。”

　　乙：“好好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珠江牌收音机的主面板上，画着橘子洲的图案？这明显本来就是湘江牌的，珠江的牌子是后换上去的。”

　　甲：“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是错版收音机你不信，现在还想我告诉你为什么是橘子洲？你想得美！”

　　乙：“你个老棺材……”

　　甲：“你个刚波宁……”

　　这就吵起来了？

　　张扬在后面悄悄捂住嘴，免得自己笑出声。

　　可能是觉得对骂还不过瘾，两个老人伸出手相互捯饬，有要比划比划的意思。

　　张扬看着两人张牙舞爪的样子，赶紧闪到了一边。

　　进门的地方是卖玉石的，这会儿，身边都是近代的旧家电，在柜台前看货的买家还挺多的。

　　张扬走马观花似的看了几眼。

　　最好的东西，应该是一台1920年生产的手摇机械留声机。

　　装在一个皮盒子里，盖上盖子就能当行李箱一样拎走。

　　买留声机还送一张不知名的黑胶唱片。

　　张扬想让老板演示一下，这东西能不能放出声来。

　　但老板表示，要交六十块的试听费，因为之前被白票多了，留声机没卖出去，反倒搭进去两张唱片。

　　六十块，也不算贵吧，毕竟老板说他放的是邓丽君的绝版唱片。

　　张扬正准备掏钱，周围一圈人突然都围了上来。

　　他们就是老板口中，想白票的。

　　在网上当主播被白票，线下当老板也要被白票？

　　张扬心里接受不了，直接一个后撤步，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之后又路过几个卖旧货的柜台，不过没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直到来到了正儿八经卖古董的门店前。

　　红色霓虹灯的【古玩】小招牌下，站满了各个年龄段的顾客，都低着头在柜台上扒拉着什么。

　　张扬找到机会挤了进去，原来是卖铜钱的。

　　一排过去，七八个大盒子里，全是铜钱。

　　偶尔能看到有人，从里面翻出几枚刀币和布币，当然都是假的。

　　但是外圆内方的铜钱里，确实有真品。

　　起码张扬连续拿起好几枚康熙通宝，都是真的，而且因为有不少顾客把玩过，都摸出包浆了。

　　“老板，这三枚，加在一起多少钱？”

　　张扬挑了三枚品相上等的铜钱，如果送去打分的话，应该能得个80以上。

　　“这三件啊……”

　　老板先打量了一下张扬的长相和打扮，再看看他手里的货：

　　“一枚一千，三枚三千。”

　　“多少？”张扬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普版啊，一枚一百最多了。

　　“你觉得不满意，可以还价呀。”

　　老板勾了勾手，示意张扬放开一点。

　　这个动作，让张扬想到了自己在潘佳园的时候。

　　过去的记忆涌上心头，他顺理成章的说了一句：

　　“三枚五十块，怎么样？”

　　没想到老板听完还价，都不带犹豫的，直接点头。

　　接着指向身后玻璃柜上挂着的二维码，让张扬扫码付款。

　　是这样玩的吗？

　　这里可以这么杀价！

　　张扬带着价值两百多的铜钱离开柜台的时候，琢磨出了一点滋味。

　　盛海的鬼市，好像真的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啊。

　　但具体差多少，还是得见到真正的古董——瓷器、书画、青铜器之后，才能有定论。

　　张扬一边观察，一边往前走。

　　等完全路过了卖铜钱的商家后，他进入了一段“无人区”。

　　两边的柜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书画，但是连续十几个柜台，一个老板都没见到。

　　这是到零元购专区了吗？

　　他就近走到一家店铺前，竟然有幅画直接就摊开着放在柜台上。

　　而且还是一副漫画。

　　画的是戴着红领巾的少年，在野外放风筝的场景。

　　传统国画的人物、风景，加上了西洋画的色彩，就像课本里的插画一样。

　　在画面的右边写着：【东风浩荡扶摇直上】，落款是：子恺画，以及他的私人印章。

　　这是丰子恺的漫画，毫无疑问。

　　但应该不是他的亲笔作。

　　谁会把十几万的东西摆在柜台上呢？

　　张扬看画的边缘部分，纸张卷曲得厉害，应该是有点年头的。

　　而且还是一副装裱起来的画。

　　很像丰子恺早些年，用锌板铜版印刷后，着色再装裱的作品。

　　「生产时间：1927年」

　　确实是件老古董。

　　虽然不是亲笔画作，拍不出30万一平尺的高价，但也不是几十块钱就能拿下来的地摊货。

　　张扬站在柜台边，四处张望。

　　“老板在吗？我要买画！”

　　“有人吗？到底有没有人啊？”

　　他的话只吸引来了几个路过的人围观，老板却迟迟不见踪影。

　　有人告诉他，这里卖书画的老板，一天都不见得能成交一单生意，基本都在别的柜台看热闹。

　　还有人帮着张扬喊，最后终于把隔壁柜台的老板喊回来了。

　　“靠，我还以为是自己店子来生意了。”

　　跑得满头大汗的中年老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他在众多纸箱子间穿行，艰难的走到了张扬对面。

　　“这家老板不在，他家里老婆生二胎了，现在应该在医院呢。”

　　“话说回来，你要买什么？”

　　“老板不在，你能做主嘛？”

　　张扬先问最重要的事。

　　“不能，但是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呀。”

　　“OK，那帮我问下这幅画卖多少。”

　　张扬自始至终没有碰柜台上的东西，免得说不清。

　　很快电话接通了，隔壁店的老板还想糊弄人，在电话里说，这是丰子恺的亲笔画作。

　　等到电话那头说卖多少钱的时候，他还把听筒捂住了，生怕张扬听到似的。

　　挂断电话，胖老板伸出五根手指：

　　“这幅画，五万！”

　　“行，帮我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他的其他作品？丰子恺的画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很少单独一张流传在外。”

　　张扬没有立刻回答买不买，他想先让这个老板，帮忙把店家的家底掏出来。

　　“是吗？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胖老板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嘀咕着：

　　“我记得以前在这里看到过好几张、这种漫画的。”

　　“会不会卖了？”张扬打听道。

　　“不可能，这东西太值钱了，卖出去的话，肯定要请我吃饭的。”

　　胖老板低着头，在柜台上、柜子里找了半天，刚刚擦干净的汗珠又冒了起来。

　　终于，他在柜子的最底下，找出了另一张漫画。

　　这次的画的内容更温馨：

　　是奶奶抱着孙儿，在河边的夕阳下，亲着孙儿的脸蛋。

　　画名是《KISS》，同样有“子恺画”的落款。

　　张扬看完画，确定年份没问题，开始问价：

　　“这件多少钱？”

　　“也是五万。”

　　“两件加起来多少？”

　　“十万啊。”胖老板疑惑的打量了张扬一眼。

　　难道这个算数很难吗？

　　“不对。”张扬摇摇头：“你这是普通古董的算法，书画，两件算是一套，你应该算一套的钱。”

　　“好像有点道理啊……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急，我说个价，你直接问老板愿不愿意就行。”

　　张扬没兴趣来回的讨价还价，他也看出来，这位胖老板想宰他。

　　“两幅一起，一千五，同意的话我马上给钱。”

　　“这太少了吧……”

　　“你先问问。”张扬皱着眉头催促道：“我这个价格，很公道的。”

　　胖老板在周围一群人的凝视下，不情不愿的拨通了电话。

　　沟通的结果，果然和张扬想的一样，这里鬼市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只要你砍的够狠，和拼夕夕一样九块九买古董都不是梦。

　　最后一千五百块，买了两张九十几年前的彩色漫画。

　　还送了他一卷二十年前的老宣纸。

　　这价格，如果只是画本身的话，张扬真的不挣钱。

　　但他有机会碰上小概率事件，直接翻身：

　　那就是画作上的字——可能是丰子恺亲手题的。

　　可惜的是，张扬目前还没有能力分辨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丰老先生的亲笔题字。

　　只能等明天下午，找书画组的专家帮忙看看了。

　　“收获颇丰啊！”

　　张扬咯吱窝下夹着宣纸，手上提着两幅画，兜里还揣着三枚铜钱。

　　捡漏嘛，指望每次都能挣大钱，不现实；

　　但能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带几件货真价实的宝贝回去，就已经是整个市场最靓的仔了。

　　“帅哥！”

　　“帅哥，等等！”

　　“谁在叫我？”张扬回头看去。

　　是位穿着件黑色风衣的少女，长相很清秀，看起来应该年纪不大。

　　可能是高中生或者大一吧。

　　“帅哥，你是……在买画吗？”

　　“买画？嗯，是啊。”

　　张扬默默把手机息屏了，还以为是要加自己好友呢。

　　看来刚才在柜台前的一幕，这位姑娘全看见了。

　　难道是把我当冤大头了？

　　张扬的直觉很准，小姑娘看了一眼他提着画的手，热情的说：

　　“想捡漏好书画的话，为什么不去三楼看看呢？”

　　“这里还有个三楼？”

　　“是啊，二楼都是固定的店面，三楼才是流动的地摊。”

　　地摊两个字，触发了张扬的关键词。

　　捡漏，就得去地摊才够味儿。

　　虽然大部分摊主都是在批发市场进的货，但万一有卖米郎呢？

　　张扬逛地摊，找的就是自家老九门的兄弟。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徐杰，叮嘱他弄破一张纸要扣一个月工资后，张扬跟着姑娘上了三楼。

　　和二楼不同，楼上完全是一派新气象。

　　地上都是用黄黑色胶带划出来的一个个摊位，在铺开的布或者木板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古董。

　　这和羊城的天光墟有几分相似了。

　　有趣的是，三楼的市场里竟然有保安在来回转悠，看来这里以前应该没少发生过纠纷。

　　张扬跟着姑娘，到了疑似她爷爷的店铺前。

　　“大大，这人是个很懂行的书画买家。”

　　老人家回答了一大串方言，张扬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但是看手势，应该是请他随便看看的意思。

　　姑娘家的摊位，是卖旧书为主，在摊位的最后，用衣架挂着很多书法条幅。

　　张扬尝试着去鉴定一下，但是只能确定，这些书画里有老有新。

　　最新的作品就在今年，最老的那一件到了晚清。

　　晚清的书法肯定比今年的值钱，但贵多少还真说不好。

　　张扬想了想问道：

　　“大爷，您这里面最贵的是那一件？”

　　直接问最贵的，然后狠狠地砍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