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函？张扬看到对方的回复，忍不住眉头皱了皱。

　　来临安之前，他特意让高姐清查过邮箱，绝对没有收到所谓的律师函邮件。

　　难道人家发的是纸质律师函，并且快递还在来的路上？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这个金楼知道得这么清楚。

　　点开对方的店铺一看，生意做的还挺大，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就是店子首页挂着的那些299的玉佩……真的是和田玉吗？

　　怎么看，都有一股京白玉或者阿富汗玉的味儿啊！

　　继续翻评论，就在置顶的那条评论下，张扬看到有直播间的老观众出来仗义执言。

　　【我的评价是装模作样，谁不知道这些带货主播的玉佩，就是你们金楼供的货？还发律师函，别不发，反正我支持张大师正义爆杀】

　　“说的真好啊，要是没有这么多点赞数就更好了。”

　　张扬看到这条评论后面那五千多赞，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要是大家都信了这个说法，那被这家金楼坑的那些鉴宝主播，不就变成了帮他背锅的了吗？

　　“群里不会已经在声讨我了吧？”

　　张扬赶紧打开鉴宝主播的群，自从开始处理海林博物馆的事情后，他就很少群里冒泡了，最多平时抢完红包后，发个谢谢老板。

　　【他真不是人啊】

　　【我的评价是非常阴险】

　　【简直无耻，看来大家之前都被蒙蔽了】

　　【干他们这行的有几个好人？】

　　前面的话，虽然没有骂到点子上，但张扬勉强还能理解，但最后这句，这位主播怎么连自己人都骂上了？

　　【要我说，这种带货主播本身就是毒瘤】

　　带货主播？

　　张扬窥屏了一会儿，原来，大家在群里骂的，是带货主播和他们背后的珠宝玉石供应商。

　　偶尔有人提到张扬的名字，也只是感慨他运气好。

　　冤有头，债有主，群里的主播们，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张扬有点犹豫，要不要发个大红包意思一下。

　　这时候，群里有人晒出了一张聊天截图，聊天的双方是鉴宝主播和某位网红打假人。

　　打假人问这位主播，能不能从视频里看出网红卖的和田玉有问题。

　　主播怂了，没有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

　　【真后悔啊！当时我就应该明白的告诉他，李XX卖的就是假和田玉】

　　【现在也不迟】

　　【对啊，现在联系他，就说我们有证据】

　　【你们谁有证据吗？】

　　【这还不简单，我直接去咸鱼收几件不就行了？】

　　群里的人你一嘴我一句，很快，一个针对带货主播和他背后公司的计划，跃然纸上。

　　张扬默不作声看完了全过程，他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参与。

　　因为之前李老七（国宝帮中层）的事情在不停的提醒他，群里可能有内鬼，这样公开密谋的行动，还是先旁观一下更稳妥。

　　大家聚餐吃晚饭的时候，互联网冲浪达人高姐，在饭后也提起了这事儿。

　　“老板，我吃了两个小时的瓜，总算是看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我现在就有一点想不通，伱说人家都那么大的主播了，为啥要学景区摆地摊的那些人，用假货割人韭菜呢？他就不怕人设崩塌吗？”

　　“姐，你这个问题我都能解答。”

　　徐杰放下手中的啤酒，指着远处的别墅区说：

　　“看到那边的湖景别墅了吗？看到别墅前停的迈巴赫了吗？”

　　“那些，都是用你们这些韭菜的钱买哒！”

　　“你才是韭菜呢。”高姐听的有点不乐意了：“老板，你看到徐杰脖子上的天珠没？他背着你，偷偷的被人家割呢。”

　　“高姐，你这话说得怪怪的，我又不割韭菜。”

　　张扬看向自家的摄影师，后者歪嘴一笑，真伸手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枚天珠，放在手心里递了过来。

　　“老板，这是我从王紫直播间买的，他家的天珠，每一件都有证书。”

　　“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韭菜？”徐杰微昂着头说道。

　　“你这语气，有点嚣张了啊。”张扬没有接过来，只瞥了一眼，就笑着摇了摇头：“现代的工艺品。”

　　“啊？这不可能，我有证书的。”

　　“我知道有证书。”张扬压了压手，示意徐杰不要激动：“我还知道你这件东西，材质是玛瑙，证书也没有问题。”

　　“它是不是天珠，完全看你怎么定义。”

　　“收藏天珠，本身就是连杰、王紫这些人带起来的风潮，所以某种程度上，天珠的最终解释权，有一部分掌握在他们手里。”

　　“就像你找释迦牟尼买经书一样，是不是真经，人家说了算。你拿着他家公司开具的证书，应该可以当真天珠卖掉。”

　　“呼……那我就放心了。”徐杰拍了拍胸膛，顿时松了口气。

　　“切！这不就是击鼓传花吗，和真假有啥关系。”高姐撇了撇嘴，有点傲娇的说道。

　　“那你倒是买一件真货啊！”徐杰激将她：“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上，结果自己一出手，钱全白送给骗子了。”

　　“买就买！不就是多花点钱买真东西吗？”

　　高姐就吃激将法这一套，直接放下筷子，在手机地图上搜索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附近一家文玩市场。

　　市场下午五点开始营业，应该是做夜场生意的，这会儿是正热闹的时候。

　　“扬哥，一起去看看？”

　　楚子强来临安这么久了，还没去过本地的文玩市场，有点意动。

　　“我就不去了，有个熟人等会儿来找我。”

　　“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张扬微笑道。

　　……

　　几乎在三人乘车离开饭店的同一时间，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停在了饭店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刚一看到张扬就热情的挥着手打招呼：

　　“张扬兄弟！”

　　“兰老哥，好久不见啊！”

　　来人是香江兰桂阁艺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兰老板。

　　作为“有钱又很闲”这类人中的佼佼者，临安这里的盛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只不过和那些古董贩子、专家学者不同，他是纯来玩的，顺道消费一下。

　　“上次那些创汇瓷还满意吗？”

　　兰老板一上来就提起了两人之前的交情，拉近一点距离。

　　“当然满意了，还要多谢兰老哥你割爱啊。”

　　张扬热情的和对方握了握手，请他入座。

　　“用过晚饭没？”

　　“说实话，还真没有，就是来兄弟你这里蹭饭的。”

　　“这话说的，服务员，拿下菜单……”

　　点完菜，等上菜的功夫，兰老板打开了话匣子：

　　“扬老弟，你可真够神秘的，我本来还想专程去临海找你，没想到你早就到临安了。”

　　“这就是缘分呐！”

　　“上次你回去以后，我联系了好几位同行，在海外市场找到不少创汇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老哥你太客气了。”

　　张扬脸上很淡定，心里其实有点惊讶。

　　其实他当初，最多就是随口提了一嘴，请对方帮忙留意下同类型的瓷器，根本没想过姓兰的会当正事。

　　不然他也不会跑去找河东集团合作。

　　没想到人家真往心里去了。

　　“嗨，这有啥客不客气的，对我来说也是生意嘛。”

　　兰老板转身从皮包里取出平板，里面有他这次收集的瓷器的高清照片。

　　“扬兄弟先过目一下？”

　　“求之不得。”

　　张扬微笑着接过来，上面第一张瓷器的照片，属于一件方形的笔筒。

　　笔筒上画着一人在雪中泛舟的场景。

　　落款是：“舣舟沽酒，余文襄于珠山客次”。

　　可能是觉得张扬的反应有点平淡了，兰老板在旁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雪景大王，余文襄。”

　　“略有耳闻。”张扬微微颔首。

　　其实创汇瓷、乃至近代瓷的大师，他都研究过了。

　　他知道这位余文襄老先生，被景地镇市授予过“陶瓷美术家”的称号，他的这样一件小笔筒的价值，在四万左右。

　　而兰老板备注的价格只是一万二。

　　良心价，都有的赚。

　　同时也是放心价，让张扬能心安理得看下去。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不过兰老板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他就坐在张扬身边，看着平板上的照片一张张的划过，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小紧张，偶尔插嘴解释一下冷门的瓷器作者。

　　等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张扬：

　　“怎么样，满意不？”

　　“兰老哥，你真是下血本了啊！”张扬感慨道。

　　这个平板里记录的东西，都能单独办一场小型的拍卖会了。

　　好东西不少，比如：

　　一件粉彩仙鹤图的笔洗，来自珠山八友之一的程意亭，标价两万，张扬能给到八万；

　　一件粉彩菊花飞鸟纹的圆笔筒，同样来自珠山八友之一的毕伯涛，标价一万五，张扬能给到七万；

　　最夸张的是一件王琦的粉彩“婴戏故事图”小花瓶，兰老板应该是不懂它的含金量，标价四万。

　　这个价，也就这段时间，国外那些愣头青能卖出来。

　　张扬保守一点估计，这件小花瓶，在国内拍个六百万应该没啥大问题。

　　“实话实说，这些东西如果全按标价卖给你的话，我还是能赚点钱的，刚好当成这次来临安的花销。”兰老板非常诚恳的说道：“所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杀价。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张扬直接把平板盖上：“我但凡讲一分钱的价，那就是不识抬举。”

　　“直接全部按标价算账吧。”

　　“爽快，真爽快！”兰老板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说：“我以前一直觉得，像你这个长相，不傍富婆，就是浪费天赋。”

　　“但是今天才知道，你这份气魄，不从商才是真的暴殄天物啊。”

　　“你这吹的，我都有点飘了。”

　　张扬笑着拱了拱手，看到桌上的饭菜才想起，这顿饭是他请客，不能浪费：

　　“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

　　菜上齐了，张扬也陪着动了几筷子。

　　两人推杯换盏，都觉得对方是好合作伙伴。

　　事实上，他们还真是双赢，只不过有人挣了几十万，有人会挣上千万。

　　饭吃到一半，高姐来视频电话了。

　　张扬早猜到会有这个时候，她毕竟是有家庭的员工，不可能像徐杰一样乱花钱买东西。

　　“老板，我在这个市场里找人打听过了，说有四个大的文玩商人，想用市场价买零售的真东西，就找他们。”

　　“行啊，你找来我看看呗。”张扬指挥道。

　　“等等啊。”高姐拿着手机，开始在古玩市场里乱窜，很快她就指着一男人的背影说：“这就是其中一个。”

　　只见一个光头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葫芦，正在古玩市场的人行道上晃悠。

　　“卧槽，这是在cos我爱罗吗？”张扬差点没绷住。

　　“什么？我爱罗？”

　　正在吃饭的兰老板捕捉到关键词，赶紧凑了过来。

　　这时候高姐已经走近了，可以看到那个大葫芦，油光锃亮的。

　　“我去，还真有人盘葫芦啊！”

　　“确实逆天。”张扬评价道。

　　他很想截张图发给那位有博山炉的宝友，谁说东西大了不能盘？

　　人家这葫芦，和八九岁的熊孩子差不多大小，不是照样盘出包浆来了。

　　“我知道这是谁。”兰老板一拍大腿，指点着说道：“这是潘佳园四大奇人之一的【东盘】。”

　　“没想到他也来临安赶集了。”

　　“四大奇人？”张扬表示没听说过。

　　“东盘、西撸、南揉、北刷。”兰老板掰着手指头介绍道：“这是四个文玩届的奇葩，你等下看到他的正脸就知道了。”

　　高姐没让张扬等太久，很快就来到了【东盘】正对面。

　　对方留着古玩圈最有性价比的大光头，戴着两个大大的耳环，乍一看还蛮横的。

　　脖子上戴着几圈白色的骨头项链，一看就知道是蛇骨。

　　胸前还挂着不少骷髅和动物牙齿，张扬只能认出来有野猪牙、猫头骨、猴头骨。

　　“我去！”

　　高姐看到这些邪性的东西后，吓得一激灵，连打招呼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东盘】主动问她：

　　“您是要合影吗？是的话，一次二十。”

　　高姐愣住了，没有反应，张扬赶紧提醒她：

　　“你就当他是动物园的殡仪员，没啥好怕的。”

　　“好，我试试。”高姐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不是动物骨头的文玩啊？我想买一点。”

　　“当然有啊。”

　　【东盘】拍了拍背后的葫芦，像要使用忍术似的。

　　“我一直在给这件葫芦，找一个合适的买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