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决策型会议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除了要做汇报的同事,其他总经办、总裁办的员工在外待命,打印递送要用的资料,准备茶歇和餐点。
顾迎清这天都很闲,她入职时间短,里面又都是高层人士,怕她没经验,搞出岔子,倒咖啡都没轮到她。
那个总裁办的男行政也是。
顾迎清在那儿用手机翻看梁倩发给她的电子资料,看着资料上的面孔,跟会议室的人,对上了几个号。
她看得认真,手机不自觉越拿越近,专注得皱起了眉。
忽而余光察觉有道人影从入口处晃进来,她警惕地锁屏手机,看向来人。
是那个男行政。
他手里握着杯咖啡,姐姐,刚点的,你也来一杯?
顾迎清大方笑笑:那多不好意思。
两个局外人聊起来,得知他叫林东衡,硕士即将毕业,英语专业,辅修西班牙语,法语也会一些,也就比她多一个月入职总裁办,实习期过后会正式入职。
顾迎清心中感叹人家一985语言硕士,竟同她一样在打杂,心中也平衡了许多。
德信在欧|洲的分部就在西班牙,人家有语言优势,想必将来也会大展拳脚。.
本来她还想纠正他姐姐的称呼,发现人家确实比她小两岁,便也不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年龄上的暗示,在林东衡面前,顾迎清也不自觉摆出一副稳重的架子。
最终散会时已经是傍晚,顾迎清也开始收拾东西。
林东衡来问她:姐姐,要一起去吃饭吗?
对方眼神清澈,看起来毫无心机,看着就像是想跟单纯地吃个饭而已。
顾迎清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为什么不呢?
这些年,她圈子越来越窄,似乎都要丧失了交际的能力,同事之间吃顿饭也不意味着什么,或许还能交个朋友。
而且许安融的命令没有下到总裁办,那边的人没有刻意疏离她。
正当她考虑时,顾迎清听见了外面走廊传来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音。
这种一夫当关的气势,身后还带着人的,除了许安融,这层楼找不出其他女性。
许安融的脸自动出现在她脑中,强行拉回了顾迎清的注意力。
她婉拒了林东衡:我今晚有事,下次吧。
林东衡也没有强求。
许安融路过总经办,一面大步往前,一面朝里看,瞧了眼林东衡,最后目光落在顾迎清身上。
到了办公室,梁倩跟许安融核实明日的日程安排。
在明晚的应酬上,许安融做了点改动,邓局那里让程总去即可,我派两个人跟着。我明晚得去跟邓局的夫人看音乐剧,你让人把艺术展上编号29那副画取下来,包好我明晚给人送去。
好的。
许安融又问,招待的人员名单里,有哪些人。
梁倩报了三个名字。
廖志忠?许安融品着这名字,对这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她鄙夷地笑了声,这好色老儿。
核对完,许安融又让梁倩把顾迎清叫进来。
顾迎清甫一进门,许安融便靠在大班椅上,脸含笑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圈。
也难怪她儿子会冲动。
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又年轻貌美。
她想起赵南川,眼神暗了暗,笑也收了起来。
听说你爷爷和你爸都是大学教授?她搁下原本想说的事情,对这个人产生几分好奇。
对。
你爷爷是美院的我知道,你爸是教什么的?
地质。
许安融哼了声,也算是书香世家,你妈是做什么的?
年轻时是舞团的舞蹈演员,后来在舞团当老师。顾迎清拿不准许安融什么意思,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妈妈去世那年,是她转老师的第三年。
其实很少有生子后还继续能跳十余年的舞蹈演员,她妈妈生她生得早,恢复得好,又全凭天赋和一腔热爱在坚持,退到幕后也是不得已。
年纪大了,浑身是伤,常常打封闭参加演出,实在跳不动了。
那你学过舞蹈咯?许安融就说,这人身上既有书香,却又有股子肌柔骨丽的妖气。
跟赵缙那狐狸精妈一样,她对这些跳舞的天生没好感。
没有系统学过,只是小时候我母亲断断续续教过我一些基本功。
顾迎清嗓音平板,不敢带入一点情绪,光是陈述事实,都几乎花光了她的力气。
她很久不去想这些事。
不敢想恩爱父母,更不敢想有父母时自己的生活。
一旦开个头,记忆就会如潮水席卷而来,最终,将她拉至悲剧的结局,一个在泥石流中被掩埋,一个在火灾中窒息而亡。
她无法忍受,曾经那样鲜活的人,将她捧在掌心,她无比依赖的两个人,死于这样的痛苦之中。
每想一次都是剜骨之痛。
顾迎清嗓子里像被人塞入一把石头,呼吸时空气过喉都痛。
她看着许安融嘴唇翕动,努力想要听清,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许总,抱歉,您说什么?顾迎清找回自己的声音。
许安融不耐烦地看她两秒,才又重述:明晚有个应酬活动,你别穿得太死板,员工形象关乎公司门面。
顾迎清点头说知道了。
许安融摆手让她出去。
顾迎清心神不宁,腿也没力似的,踩着高跟鞋不知怎么走路。
只知道一步一步机械地往前迈,拐了个弯的功夫,撞上了人。
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托住她小臂,低沉慈实的嗓音夹杂着打趣传来:你喝醉了?
顾迎清抬头,像是认不出他。
只是很熟悉这人的气味和温度,好像一点点在稳住她的心神,她使劲去瞧他的面容。
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痴痴盯着他,程越生笑容立刻收了起来,手也松开。
顾迎清瞧着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她顿时心惊,立刻说:谢谢程总。
客气。他语气凉淡,领着人阔步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