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相急着要开口,突然被自己的两声咳嗽打断。
许安融脸色微变,一时间既因为让他激动而懊恼,又暂时压不下火,只得强行压平了语气,说:行了行了,不用再说了。你身体还没痊愈,跟着大家上上下下扫墓大半天了,先休息会儿吧。
三十多年夫妻,早就能从对方一个眼神知悉心意。
而且赵柏相确实有点撑不住,安慰了两句就先回房间了。
许安融示意程越生留下陪她走会儿。
刚才在书房议事的时候,程越生是替她说了话的。
赵鸿槐和赵柏相,以及那对姐弟的爸,都打算让赵缙先进德信,虽然还没提股份的事,但照着这情况发展下去,将来让赵缙掌权德信是早晚的事。
许安融极力反对。
他们问程越生的意见,他说,赵南川去世不久,念在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的份上,这件事可以缓缓。
虽然这话听着只是缓兵之计,也容易让提出这一意见的人怀疑他是否对赵家有什么企图,但许安融还是感谢他在这样的时候声援她。
赵鸿槐一把年纪,对事业已经有心无力,退居幕后之后,也在逐渐稀释自己手里的股份。
在他这个一家之主眼里,赵南川是大儿子的独子,各方面都符合接班人的条件,许安融又有个实力强大的娘家;二儿子中年残疾,少理公事,两个孩子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怕将来内讧。
综合种种考量,老头子一直都是着重扶持老大一家,在稀释股份时,在股权分布方面也做过相当精细的布置。
赵南川生前,与父母一家三口,不多不少正好握住了德信集团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在赵鸿槐确定要让赵南川接管德信之后,答应了他婚前的请求,将百分之二的股份给顾迎清。
这样一来,赵柏相一家就能拥有德信的绝对控制权。
现如今赵南川原本拥有的股份遗产,归到了父母和儿子名下。
程越生入德信,赵鸿槐又给了他一部分股份,但他立场不明。
老爷子就算把剩下的股份全都给赵缙,可只要顾迎清站许安融,赵缙就算能把程越生,和其他小股东、散户全部拉拢,和老大一家打擂台,胜算五五开都做不到。
顾迎清手上那区区百分之二的股份,一下子就成了定成败的关键。
许安融头上的白头发一茬茬地往外冒,染的速度赶不上长的速度。
她抚了抚鬓发,跟程越生说:谢谢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站在我的角度说话。
程越生单手斜插袋,同她往庄园后方走。
没什么好谢的,我能体会到的,不及你经历的万分之一。
程越生停了停,又说,只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舅舅他年纪大了,不得不考虑公司以后的发展,现在年轻一辈又只有赵缙了。
许安融顺口说道:这不是还有你么?
程越生并未当真,一笑而过,我顶多算暂时来帮帮忙,他说着玩笑补充,而且我与他也不是同辈。
许安融难得露出笑容:你年纪跟南川差不多,我总是忘记你跟我是平辈。
许安融说着想起往事,感叹道:如果当年程家没有出那些事,也到了你在家中挑大梁的时候了。
程越生没出声。
许安融问:你周末回州港扫过墓了?
扫过了,周天回的。程越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哎,一晃好多年了。许安融追忆道,想当年我从州港嫁来没多久,你妈妈又嫁去了州港。从此以后也就逢年过节见一见
,没什么机会好好相处。
她看了看程越生说,不过我还是看得出,你跟阿敏的五官还是有些像的。年轻时,那桀骜不驯的,更多像你爸,现在沉稳下来,阿敏的影子就出来了。
程越生寡言,许安融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曾经,本想拉近距离,可说着说着反倒伤感了。
她立刻转言道:你现在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何苦一心要扑在沈纾纭身上?而且你也知道赵家跟沈家的关系,赵家会顾忌你现在在德信,爸那边也会不高兴,多少会影响你今后在德信的发展。
程越生避重就轻地回:我说了,我在德信也就是帮帮忙,将来如何说不准,所以这不影响。
许安融本以为程越生肯定会站自己这边,这下又拿不准了,心里一上一下的。
*
中午吃饭,这次扫墓赵家人全来了,坐了庄园餐厅满满好几桌。
赵家祖上就在这片山请人看了一块风水宝地做赵家的私人墓园,后来又在附近建了度假庄园,也是私人使用。
家里人时不时会来这边小住,家族聚会偶尔也会安排在这里。
许安融瞧着同一桌的赵缙和她的小女友就厌烦。
看看表,心想司机估计也快把顾迎清送来了,刻意在这桌给顾迎清留了位。
这边刚落坐,许安融接到了司机的电话,登时变了脸色,谁干的?
程越生与她隔着一个空位,看向她。
挂了电话,许安融气极反笑:有的人在怕什么?我就接人来吃个饭,也要把人给我半道截走,是在心虚什么?!
许安融眼色毫不掩饰地看向赵缙。
赵缙坦然迎视,旁边那个女孩儿一脸茫然,只是被忽然紧张的气氛慑住。
怎么了?程越生问许安融。
手机上接收到一张照片,许安融一边看一边回说:在来的盘山公路上,司机被人拦住车,对方把顾迎清带走了。
程越生拧了眉,看了眼许安融递过来手机,上面是司机拍的车尾,上面有车牌号。
他问:说是什么目的没有?
没,司机说对方是把人‘请走的。
许安融正准备让人查查车牌号,想根据车子信息找出是谁干的,没成想对方直接打来电话。
她听着,脸色不太好看。
低声跟程越生说:是南川以前一个仇家,不是冲着钱来的,麻烦你帮我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