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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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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西市三百声钲响,坊门大开,一行四人入坊就食。

  萧家馄饨,漉去汤肥,可以瀹茗;庾家棕子,白莹如玉;韩约能作樱桃毕罗,其色不变,又能造冷胡突鲙、醴鱼臆、连蒸诈草獐皮索饼;将军曲良翰,能为驴鬃驼峰炙。

  独孤心慈倒品尝的有滋有味,大熊嚷嚷不够饱,吴远黛也悄与昨晚夜宴相比,暗忖这独孤郎君的席面略胜西市众小吃。

  草草掠过西市繁华街面,一行人南行,怀远坊的大云经寺,延康坊的西明寺,丰邑坊的清虚观,待贤坊的天长观,直至长安最西南隅。

  独孤心慈众人均坊外巡视,并未入内,即便如此,各寺观庙宇楼阁均能目视,或耸立于青山之上,依附于渠河之畔,或点缀于园林之中,生落于繁华之地,或威严,或清雅,或逸尘,或幽静,不一而足。

  和平坊有帝国术士学院,永阳坊有大庄严寺和大总持寺。

  顺着长安南城墙东行直到明德门,顺着朱雀大街北行,一路有保宁坊的昊天观,开明坊的光明寺,崇业坊的玄都观,靖善坊的大兴善寺,抵达开化坊的荐福寺,荐福寺塔俗称小雁塔,在开化坊南向安仁坊。

  此行皆在朱雀大街,沿街坊里,棋布栉比,街衢绳直,游人络绎,尽是肃穆。

  远眺小雁塔,一行人见天色已至申时,顺坊街打道回府。

  暮鼓再响,独孤心慈四人回到青龙坊吴家祖宅,正遇回府温韦两位郎君。

  青龙坊肉菜铺掌柜于老丈已送不少食材和佐料入宅,均由温钰的苍头伴当收取储藏在小院廊房。

  韦二郎大声宣讲着今日岐王府的雅集盛会,独孤心慈主仆三人忙碌着晚宴烹制。

  今日岐王府可谓文人雅集,世人称颂可入第的诸子均齐齐聚齐,在韦二郎口中,少时扬名的河东王维王晋兄弟腼腆羞涩,汴州崔颢恣意放肆,渤海高适却是一文雅儒士,剑神府杨秋舞剑惊四座,少陵原杜绾风姿绰约,温韦两人却藏拙不露,冷眼观察,两位国公之子王瑄和姜庆初精通投壶戏,还有一个太原柳子庆胡旋舞堪比平康女。

  温钰含笑不语,韦二郎语带戏谑。

  “金丸玉馔盛繁华,自言轻侮季伦家。”

  “王十五郎诗情横溢,那首诗作着实不错”温大郎中肯评价。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韦二郎吟诵“此诗不错,今日当属一等”

  “崔郎君那首也不错”温大郎继续评论。

  “卢姬少小魏王家,绿鬓红唇桃李花。

  魏王绮楼十二重,水晶帘箔绣芙蓉。

  白玉栏干金作柱,楼上朝朝学歌舞。

  前堂后堂罗袖人,南窗北窗花发春。

  翠幌珠帘斗丝管,一弹一奏云欲断。

  君王日晚下朝归,鸣环佩玉生光辉。

  人生今日得娇贵,谁道卢姬身细微。”

  “平康曲里,章台行首,名不虚传”韦二郎也叹道。

  “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娼妓寡义,寡似三刀。”吴远黛吴七郎眼冒精光,却口中嘟囔。

  “怎会如此?妓中亦有侠义之辈”韦二郎反驳。

  “此乃独孤郎君所言,某也不敢苟同。”吴七郎委屈道“今日月旦评放榜,不知两位郎君可曾见识盛事?”

  “今季月旦评正是在岐王府发布,卢姬正凭崔颢一诗句冠压群芳”

  “那杨妙儿,郑举举,楚儿,王团儿呢?”吴七郎兴趣盎然。

  “卢姬少小魏王家,绿鬓红唇桃李花。这卢姬艳冠群芳夺得花魁。”韦二郎慢慢解说。

  “余下九人分别是颜令宾,薛楚儿,俞洛真,杨妙儿,郑举举,王团儿,小福,王苏苏,张住住”

  “颜令宾秀目粉靥,高挑身材,纤细的腰肢,颇是婀娜多姿。”

  “楚儿善诗知文,博古通今”

  “俞洛真善谈谑,能歌令,其姿亦常常,但蕴藉不恶,时贤大雅尚之。”

  “杨妙儿曰莱儿,貌不甚扬但利口巧言,诙谐臻妙。

  郑举举博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诙谐,亦为诸朝士所眷。

  王团儿唤福娘,谈论风雅,且有体裁。

  小福虽乏风姿,亦甚慧黠。

  王苏苏居室宽博,卮馔有序。女昆仲数人,亦颇谐谑。

  张住住少而敏慧,能辨音律。”

  “妙,此季月旦评倒公允,评语精妙”吴七郎吴远黛赞道。

  韦二郎得意洋洋,轻挥折扇,曼声吟诵:

  “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艳,醉舞双眸敛鬓斜。

  谁道五丝能续命,却知今日死君家。”

  “二郎今日怎不献出此句,此诗一出,崔颢之诗句也黯然失色”温钰笑言。

  “如此艳词,本郎君也会吟诵,只是宣诸世人,某羞于启齿”

  “韦二郎也是怜花惜玉之人啊,温大郎才情过人,必也有佳句”吴七郎有眼巴巴的看向温钰郎君。

  “大郎也来一首”韦二郎也催促,浑不顾独孤三郎主仆三人正忙碌晚宴。

  “某也斟酌了一首”温钰也不矫情。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平康居,卷上珠帘总不如。”

  “不错不错,温大郎今日藏拙,若宴中吟诵,必羞杀诸人”韦二郎抚扇点评“三郎,也来一首?”

  独孤三郎正往铁锅中点水,闻言答道“某无此厢经历,苦无诗意”

  “独孤三郎曾言,遣词造句可成诗,三郎就勉为其难作一首”韦二郎尚在兴奋中。

  “三郎今日游历长安,可有佳句?”温钰是温润君子,岔开香艳话题。

  “有啊,独孤郎君今日可得两首”吴七郎急忙回到。

  “哦,吟来品鉴”韦二郎来了兴趣。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吴七郎的记性不错。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温韦二人对视无语。

  “如此气魄,如此恢弘”温钰叹道。

  “怎地又只有一句?”韦二郎急道。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独孤心慈整治完毕,净手过来,曼声吟哦。

  “如此甚好,某也后悔与汝结契了”温钰苦笑。

  “太打击人了”韦二郎仰头望天,玉面绯红。

  “还有一首呢”吴七郎叫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句才是少年心气”温钰赞道。

  “三郎正当如此,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之类的太沧桑了,若再过二十三十来年,吟诵此类诗句才当时。”韦二郎也评价。

  “一日看见长安花,独孤郎君此诗也是应景月旦评的佳句啊”温钰郎君默念一边说道。

  “对啊,一日看见长安花,独孤郎君也是心慕章台行首吧?”韦二郎嬉笑。

  独孤心慈翻翻白眼,吩咐大熊搬出案几,舒服的躺在交椅上,指挥阿狗把整治好的席面放上。

  “本郎君不是嫌恶烟花女子,只是对其无爱”独孤三郎悠然说道。

  “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娼妓寡义,寡似三刀。独孤三郎认识还是很深刻的”韦二郎冷笑。

  “二郎尚幼,情窦开否?”独孤三郎嗤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妓中也有烈女”韦二郎反驳。

  “昨日寻仙子,轜车忽在门。

  人生须到此,天道竟难论。

  客至皆边袂,谁来为鼓盆。

  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

  “此乃颜令宾行首所作,颇有新意,妓中也颇多才女”韦二郎仍劝慰。

  “烟花**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独孤三郎嫌弃聒噪,立吟一首劝夫诗。

  余下诸人无语,院内寂静一片。

  “太太”韦二郎俊面红如熟蟹。

  “三郎这张嘴啊?”温钰大郎只余苦笑。

  “也不尽如此吧?”吴七郎眼睛发愣。

  “此句万万不能让外人知晓”温钰郎君突然言道。“若让平康里传扬此诗,独孤三郎怕不得安宁”

  “无非一些烟花女子,怕甚?”韦二郎虽口中怜惜章台行首心底却不以为然。

  “烟花女子?平康里可是一项大大的产业啊”独孤心慈叹道。

  “此等女子能出入宫禁,公卿大臣府中无妓不成席,天下士子怕是除了三郎无人未临章台青楼,若有人稍作构陷之语,三郎怕名声狼藉啊”温钰郎君解释。

  “长安有三乱,僧道,**,游侠儿,此三种人万万不可得罪,相公尚有任期,僧妓不可绝”独孤心慈又做诛心语。

  “又关游侠儿何事啊?”吴七郎不满,他可是心中常怀游侠梦。

  “侠以武犯禁”独孤心慈哼道。

  “饮酒,饮酒,别又教训,三郎真不过二十年岁?”韦二郎也不满。

  “某已三千岁,信否?”独孤心慈笑道。

  “别唬某,青龙坊对面空坊可曾有人听闻鬼事啊”吴七郎赶忙饮口酒,今夜晚宴,独孤三郎未做铜锅子,把肉菜铺于掌柜送来的肉菜烤炙一番,蒸煮了一盆腊肉,热炒三四个小菜就成席了。

  “哦,还有鬼事?”韦二郎来了兴致。

  “真有人听闻鬼哭”吴七郎正色道。

  “真有鬼哭?”独孤三郎也笑道“那本郎君昨夜那半首诗句有了下联”

  “哪首?”温钰问道,独孤三郎可喜尝作半首诗句。

  “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九衢生人何劳劳,长安土尽槐根高”

  “如此如此”吴七郎更生怖意。

  “此诗句算是完整?诗名就叫秋夜吟”独孤三郎拍拍交椅扶手。

  “来来,饮胜”韦二郎听闻诗句也打个冷战,赶忙举杯。

  “三郎倒是促狭”温钰也笑道。“明日某等前往曲江游历,吴七郎可当值?”

  “某这武侯值司倒是轻松,点卯后可随诸位前往。”吴七郎答道。

  “辛苦七郎,可本郎君曾听闻,曲江经常有弃婴?”韦二郎也禁不住调笑起来。

  “何来此种传言?”

  “那曲江可连通大慈恩寺放生池,大慈恩寺不少僧众即为水中弃婴”韦二郎说的有凭有据。

  “只是传言,只是传言”吴远黛吴七郎讪笑。

  “某可证明此不为传言”独孤三郎突然说道。

  “哦,独孤三郎可不是长安人,如何明晓?”韦二郎奇道。

  “本郎君即为曲江弃婴”独孤心慈淡然道。

  众人皆惊诧。

  “传闻独孤魔狼为华师拾捡之弃婴,果真如此?”温钰温言问道。

  “华师确实如此告某”独孤三郎无喜无悲。

  “三郎明日倒是旧地重游”韦二郎没心没肺的说道。

  “确实,这个曲江倒是某之福地啊”独孤心慈悠悠叹道。

  “华师风姿,现今京都仍有传扬,神术师之威,世人奉为神明”温钰叹道。

  “只是一唠叨老丈”独孤心慈总结。

  “传闻华师亦是制科之士,如今三郎若能入第,师徒双进士倒是佳话”韦二郎大发感慨。

  “独孤郎君必能雁塔题名,杏园探花”吴七郎赶忙恭祝。

  “如今已是秋末,何花可探?”独孤心慈笑道。

  “桂花,菊花,昙花,彼岸花,木槿,海棠,山茶花,长安花园多的是”韦二郎鄙视,独孤三郎无语。

  “今秋制科,十月十八开场,三日毕,冬至日大朝会,文武重臣齐聚含元殿,圣人和众相公齐议名次,当即开榜,昭告天下,开元元年的进士制科乃革新之举,士子中举必为前所未有之盛事。”温钰悠悠向往。

  “开元制科必为千秋盛事,某等名声当传千古”韦二郎豪兴大发。

  “恭祝三位郎君高中甲第”吴七郎举杯贺。

  “青龙三友,流传千秋”独孤三郎也笑嘻嘻应道。

  “明日曲江一游,某等放开胸臆,洗涤心境,归来闭门静读,争取高中甲第”温钰一饮而尽,豪情万丈。

  青龙三友,蓝田温钰,蒲州韦斌,远东独孤心慈,三位郎君眼有异彩,不知是烈酒刺激,还是豪情迸发。

  (本章完)</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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