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芥！”女帝气急了，“你太放肆了！”</p>

　　这辈子，这句话，薄芥虽对她说过很多次。 </p>

　　但他也知道给她这个帝王留脸面，从来都不会当面说的。</p>

　　今日，竟是当着群臣百官的面，直接道出“陛下错了”，这让她如何能不气！</p>

　　薄芥立刻躬身：“臣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说。”</p>

　　“那你倒是说说，朕错在了何处！你今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朕心狠！”女帝咬牙切齿地瞪着薄芥，恨不得立刻便扭断他的脖子，让他一个字都说出来！</p>

　　虽然多年未见。</p>

　　这个薄芥，还是一样地让她讨厌！</p>

　　“是。”薄芥仍旧态度恭敬，不见半点儿逾越。</p>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女帝无数次想要处死他，却都不得成行。</p>

　　事后，她总是感慨：“薄芥能气死人。可也幸好他这脾气，若非如此，朕早不知杀了他多少回。也正因着他这脾气，才让朕能留住这样的能臣啊！”</p>

　　“其一，臣胆量有限，并不敢不敬圣；其二，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其三，当年，小皇子是陛下亲自送出宫的，臣并未偷人。”</p>

　　薄芥一点一点地说着，竟是真数出了个“一二三”来，这让女帝颇有些无奈。</p>

　　薄芥是个老顽固。</p>

　　可他这顽固，有时候却是可爱的很，让人总有些忍俊不禁。</p>

　　众大臣闻言，也都纷纷垂下头去，抿着嘴，不敢笑出声来。</p>

　　祁宛一时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朕亲自送出宫的？你倒是说说，朕是如何亲自送出宫的？”</p>

　　当年的先太子一案，极为轰动。</p>

　　所牵连者，不可胜数。</p>

　　先太子的家眷更是一律被杀的杀，逐的逐。</p>

　　在那样的血雨腥风，哪里还能剩下半根血脉？</p>

　　祁宛是知道自己的手段的。</p>

　　虽然先太子也是她的亲生子，可她要真要杀起人来，又哪里顾得了别的。</p>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曾令臣亲自教导小皇子？”薄芥缓声说着。</p>

　　祁宛微微凝眸沉思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可朕不过一句戏言。”</p>

　　可她这话不过是与薄芥闲聊之时所言，她并未当真。</p>

　　况且，之后没几天先太子出事了，她自然不会放在心的。</p>

　　“君无戏言！”薄芥认真地道，“但凡陛下口出之言，无论人前，还是人后，均是金口玉言，没有反悔的余地的！”</p>

　　他一脸严肃，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反驳不得。</p>

　　祁宛沉默了下来。</p>

　　薄芥才又继续道：“当日，臣便请了您的口谕，将小皇子带出了宫，让他熟悉熟悉环境。”</p>

　　想起了前面的话，后面的事情要想起来，自然并不困难了。</p>

　　祁宛只是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你当日未见人送回来？”</p>

　　她当时只是听人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点了头，说是她同意的。</p>

　　后来没有注意那孩子有没有回宫了。</p>

　　如今细想起来，薄芥只怕是趁着那个时候将人带走的。</p>

　　祁宛微微眯起了眼。</p>

　　以薄芥的聪慧，他当时定然是已经察觉了她对先太子的心思，所以才会借着这个借口将那孩子接出宫去的吧？</p>

　　想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已明了了。</p>

　　薄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p>

　　祁宛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p>

　　有些话，并不能摆在明面来说。</p>

　　况且，这世有一词为“点到即止”。</p>

　　高手过招，从不需要打到两败俱伤，甚至决出生死才算是结束。</p>

　　退朝之后，一纸圣旨便被传到了凤府，而薄芥则被宣到了御花园。</p>

　　宫人们远远的跟着。</p>

　　薄芥与皇帝慢慢地走着。</p>

　　早已了年纪的两人，在相别多年后再次走在一起，竟有种别样的隔世之感。</p>

　　“老狐狸！”祁宛一见到薄芥，忍不住笑道。</p>

　　薄芥脸也带着微笑：“臣不敢。”</p>

　　“哼！”祁宛冷哼一声，“别跟朕搞这些虚的！”</p>

　　她微微凑近薄芥两分，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这老狐狸，当年怕是早猜出来了吧？”</p>

　　薄芥直起身来，对着祁宛微微一笑：“陛下圣明。”</p>

　　“什么圣明不圣明的！”祁宛又是冷哼一声，脸的笑容却半分不减，“朕若是圣明，还能被你瞒了这么久？”</p>

　　“陛下只是不愿去探罢了。”薄芥仍旧笑着，这话却并不是恭维。</p>

　　两人从年轻时候一直相伴走到今日，虽一人为君，一人为臣，却是对彼此再了解不过的了。</p>

　　祁宛深深地叹息一声：“这孩子现在出现，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p>

　　“陛下何以如此说？”薄芥疑惑地问道。</p>

　　两人渐渐朝着御花园的花团锦簇走去。</p>

　　祁宛一边走，一边遥遥地望着天边的红霞，抬手指了指：“你瞧，朕像是那晚霞，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底下那些人的野心，也都显出来了。薄言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她在朕的身边，不知道救了朕多少回了。朕每次一瞧见他，便想起先太子。本来以为是因为先太子妃跟他母亲是同胞姐妹的缘故，如今才知，他竟是朕的亲孙。只是，这孩子性子虽冷，却是个重情的。这皇位之争，也不知他能否适应？”</p>

　　祁宛悠悠地说出一大段话来，其不乏真正的担忧。</p>

　　薄芥抬眼，深深地看她一眼：“这是他生来的命数。”</p>

　　“唉！”祁宛又轻轻叹息一声，好似心有无限惆怅，然后到底没有再这个话题牵扯下去，而是转过头来，看着薄芥，“薄言既然是那孩子。那你的孙子呢？这些年，你可是将朕瞒骗地好苦啊！”</p>

　　薄芥淡淡一笑：“他也自有他的命数和去处。”</p>

　　他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p>

　　也太了解她的手段。</p>

　　此时此刻，不管她的话语有多少的真情，她始终都只是一个帝王。</p>

　　一直跟在她身边，被她器重的内卫阁领，竟然是先太子之子。</p>

　　若真细论起来，她这个皇帝，还是薄言的杀父杀母仇人。</p>

　　皇帝疑心一向极重，又怎么可能信任这样的人？</p>

　　又怎么可能再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p>

　　此时问到他的亲孙，他又如何肯说出来？</p>

　　以皇帝的手段，只要他此刻说出那孩子的所在，只怕过不了几日，他便再也见不到那孩子了！</p>

　　“哈哈！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和去处！”皇帝哈哈一笑。</p>

　　知道心思被薄芥看穿，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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