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一月二十,距离杨文干事件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这日薛光裕起床用过早膳,正在园子里陪着妹妹薛曦玩着,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小家伙在雪花里高兴的又蹦又跳,嘴里还不停的说道:“下雪咯,下雪咯。”尽管曦曦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雪,但每次下雪,还是会格外的高兴。她很喜欢下雪之后,一片白白的景象。
玩了一会,跑过来拉着薛光裕的衣角,抬头,用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他。请求他等雪厚了,给她堆个雪人。
小人儿自从尝过甜头后,就知道,只要自己做出这个姿势,像这样的小事,大兄都会答应她的。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见薛光裕点头答应,曦曦高兴的绕着他跑了两圈,然后拉着薛光裕,要他陪着自己一块去玩。
两兄妹在花园里玩的开心,一架马车自远方而来,预示着薛光裕每天悠闲的生活也走到了头,迈出跨入大唐风风雨雨的第一步。
马车不大,但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豪华的装饰,精巧的物件都在述说着主人家的不简单。
马车的左侧有一个小书架,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书籍;前方放着一个小火盆,噼里啪啦的烧着。正中央跪坐着一人,头戴黑色幞头,身穿灰色圆领袍。
陌生人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常常会被那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所吸引。眉毛浓密,高鼻梁,嘴角紧闭,似乎不大喜欢说话。身材一般,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此时正一手拿着一卷《春秋》,一手捏着自己的胡须,不时捋一下。
马车缓缓的停在薛宅门前。车夫阿福下了车,敲开门后,将名贴递给了开门的家奴。然后转身回到车上等候。
不一会儿,府门大开,当中出来一个人走到马车旁,行礼,恭敬着对着马车里的人说:“恭迎先生大驾,老夫人已在堂中等候,请先生移步,随我一同前去。”说完,就侧身站在一旁等候。
顾谨瑜从马车中出来,踩着小板凳下了车。往四周看了看,对来人示意,请他前面带路,又让阿福跟着他一起,去堂中面见老妇人,马车自有府中的下人看管。
到了地方,那家奴让他二人在屋外等候,容他进去通报一声。走进后对张氏施礼然后说道:“老夫人,顾先生已随我来了。”张氏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将管越请进来。
进了堂中,顾谨瑜与阿福向张氏施了一礼,便自顾自的找了地方坐下,阿福也跟着,侍立在他身后。张氏也不怪,等着二人都不动了,才开口说话
“先生高义,只因我儿一份书信,便不远千里从江东赶来。”
“若不是令郎早年救过我性命,我是绝不愿离开家中数年,来到这千里之外,只为了收一个弟子的。若是老夫人的孙儿天资不够,我定是不会收下他的,只会教导他一两年年便离去,这一点,老夫人应该知道。”
“这是自然,若是我孙薛光裕天资不够,顾先生尽管离去。”张氏自信的回道。
见他点头,又接着说:“我已叫下人备好了房间,先生跟着刚才那人,他会领你过去的。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他,都会为你准备好。”
“自然会的,那顾某这便去了。明日卯时四刻前将小公子带到我这里便可以了。”说完,便起身从堂中离开。
“这顾南山,还是如当年那样,没有变多少。不过只要有他在,裕儿在学识上便没有问题了。”
张氏看着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放空,眼角的皱纹都好像被抚平了。
“世英,等到那天,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去见你了。”张氏呢喃道。
午后,陪着薛曦疯玩了一个上午的薛光裕,终于有个清静的时候,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午觉,然后起来吃个饭。还没有睡多久,便被母亲柳玉给摇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身前的母亲,薛光裕欲哭无泪。还没等他缓过神,便被母亲拉了起来。
“裕儿,祖母给你请的先生到了,明日起你就要开始学习了。”柳玉看着薛光裕高兴的说到,眼睛里带着一点期待,作为中国古代典型的家庭妇女,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有一番作为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
“哦”薛光裕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在他看来,这些先生肚子里的墨水恐怕还不如自己多呢。有什么资格教育自己,不如一会去试探试探,若是没有足够的水平,用言语将他赶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薛光裕来了兴致,兴冲冲的对着玉娘说到:“阿娘,你知道那位先生现在在那里嘛,离开府中了嘛?”
薛光裕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样子,让玉娘有点纳闷。不过也很快回答他:“没呢,顾先生被安排在府中住下了,怎么,想要去看看先生嘛?那可不行,得等明日才行。”
听了这话,薛光裕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撒娇,并一再保证自己只是远远的看看,不去找管越。玉娘才答应了他,告诉他管越住的地方,放他离开了。
趁着曦曦还没有醒来,没有小跟屁虫的拖累。薛光裕可以很快的走过去,后边还跟着他的贴身侍女画语。
来到青云阁,就瞧见一个文士,正站在院中,好像在欣赏雪景。“这就是祖母给自己请来的先生了”。薛光裕心里想到。
快步走到顾谨瑜跟前,对他施了一礼,然后说:“学生见过先生。”
管越听到声音,以为是那个下人,扭头一看,就看到薛光裕朝他走过来,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等薛光裕施礼之后,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看着。
最后,薛光裕还是败下阵来。仰着头看人,脖子是真的很难受,不得不低头活动活动,拿小手揉揉。管越见此情景,不由微微一笑,薛光裕自然是没有看到。不然,少不的一阵瞎想。
等了一会,薛光裕抬起头,望了望这身高差距,不得一阵头疼,正想要张开口让顾谨瑜能够蹲下来,却不想他自己蹲了下来,与薛光裕平视。
冲着这一点,薛光裕在心里默默地给他加了一点分。
只听这时候顾谨瑜开口问道:“想必,你就是薛光裕了。来到我这里,是想干嘛呢?”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先生,教导我。”薛光裕毫不犹豫的回答到。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顾谨瑜呆了,一旁的画语和阿福也被惊到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这一趟出来碰见你这么个有趣的小子。那你想怎么验证我有没有资格呢?”半晌,顾谨瑜回过神来,一脸玩味的问道。
“先生能接受我的考验,而不是直接拒绝,说明先生并不是一个将礼法看的很重的人,这第一关,先生已经过了。”
听了此话,顾谨瑜倒是有点意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关,那自然是考验先生的见解了。”
“哦,你说来听听。”
“那便请先生听好了,敢问先生:一生所学来自儒家,那儒学有什么好呢?”
顾谨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孩子的眼光超出很多人啊!人的聪慧竟然可以到达这种地步。
想了想,回答道:“儒学可以修身,治国。却不能兴国,救国。”
薛光裕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那先生以为,如何才能兴国,救国。”
“大概是集百家之长,融于一体。”顾谨瑜略有所思地回答说。
“学生薛光裕,拜见老师。”说完,不管地上积上的一层薄薄的雪花,直接跪拜在地上,行了拜师礼。
“好,好,好,今日后,你便是我顾南山唯一的弟子。好孩子,快快起来。”
薛光裕闻言,赶忙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冲顾谨瑜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