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颖,瞿弟怎么样了?”薛长明转头看着宫女略显紧张的问道。
宫女夏颖见薛长明总算有了点人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太子殿下的目前的处境,情绪又微微低了下去,不过为了不让薛长明担心,还是尽量隐瞒道:“太子殿下他、他还好,就还是被大皇子软禁在宫中,旁人没办法得见。”
薛长明闻言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眉头紧紧的皱起,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担忧,冷然道:“看不见,你又如何知道瞿弟还好?”
夏颖有些语结,其实有些事她不敢跟薛长明说,太子殿下目前不但被软禁在宫中,据说还不小心摔了额头,流了很多血,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她其实很怀疑太子殿下的伤究竟是自己摔的,还是被人害的,虽然她也着急,可是这种情况却绝对不敢公主说,不然公主绝对会发疯般的要进宫去看太子殿下,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皇子不会允许任何人去看太子殿下,尤其是公主!
夏颖不说话,薛长明也不再言语,瞿弟被软禁在宫中,她又何尝不是在这簪花小院里寸步难行,就算她想要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起,她离开了闽昌这么多年,如今在这里她就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一样毫无助力,别说帮不了瞿弟,连她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闽昌。
“屋里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人都死光了呢?”一道嘲讽的女声攸然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明亮的黄色长裙,珠光宝气的头饰,意气风发的姿态,无一不显示出来人的目的,她是来落井下石的看笑话的。
“见过太子妃。”见到来人,夏颖暗地里皱了皱眉,但不得不上前行礼,只是这礼到底是有些敷衍的。
太子妃顾冉卿二话不说一巴掌甩在夏颖的脸上,瞪着捂着脸抿着唇的夏颖冷冷的教训道:“本小姐说过不要再叫本小姐太子妃,本小姐已经不是太子妃,尤其不是他薛瞿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的太子妃!”
顾冉卿话音刚落,一个杯子便碎在了她的脚边,伴随着杯子碎裂的声音的是薛长明厌恶的呵斥,“滚出去!”
“薛长明!”顾冉卿惊吓的躲过溅射的杯子碎渣,冲着薛长明尖锐的叫道:“你还以为你是闽昌高高在上的公主吗?告诉你,一旦明日大皇子登位,我就立即是闽昌的皇后,而你跟薛瞿,就只能是刀俎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夏颖闻言相当气愤,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出言怒道:“太子……顾小姐,你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公主吗?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一个宫女都敢对自己横眉瞪眼,顾冉卿眸光一厉,手一挥就又要对夏颖动手,却没想薛长明突然发疯似的起身冲向顾冉卿,双手猛然掐上了顾冉卿的脖子,冷笑道:“刀俎上的鱼肉?那本宫也要先拉你去等着跟我们姐弟两陪葬!”说着手上一个劲的用力,还真有种要掐死对方的意思。
这时顾冉卿身后的侍女被吓坏了,赶紧上前去拉扯薛长明的手,可薛长明有功
夫再身,就这两个侍女的力气根本就起不了作用,眼看着顾冉卿胡乱的拍着薛长明的手脸色越来越白,两个侍女忙尖声叫来了看守在院子外的侍卫。
几个侍卫一同上前,好不容易才将薛长明的手从顾冉卿的脖子上掰开,夏颖见侍卫抓着薛长明的手,忙上前将侍卫挥开,挡在了薛长明的面前。
而此时的顾冉卿差点就要咽气了,她大口喘着气,待终于缓过来后,指着薛长明厉声道:“薛长明,我要杀了你!”
薛长明却根本不将顾冉卿的威胁放在眼里,嗤笑道:“本宫就在这等着你,你若杀不死本宫,本宫见你一次掐你一次!”
“你――”顾冉卿气得头顶冒烟,但指了薛长明半响,却终究暂时还不敢对薛长明怎么样,因为她很清楚薛长明现在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第五皇的人,闽昌的皇帝一日没有易主,薛长明这个质子就一日不能动,若非如此,薛长明早就在她手上死了千八百次了。
将自己的杀意暂时掩了下去,顾冉卿看着薛长明阴冷一笑,“本小姐姑且再容你一日,明日一过,你这个公主可就没了半点价值,本小姐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言罢,顾冉卿甩袖而去!
“公主,你没事?”夏颖拉过薛长明上下看了看,确定其没什么事才放心。
薛长明无力的摆摆手,“没事,你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颖有些不放心薛长明一个人,但见薛长明已经坐回了先前的窗前又恢复了沉默,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的下去了。
而同一时间,距离簪花小院不远的丞相府中,也并不平静。
“小姐,您慢点,别把自己给摔了。”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满脸着急的追着一个一袭青衣疾步前行的女子不住的提醒道。
青衣女子却根本听也不听丫鬟的劝告,快步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见到青衣女子径直就要往正屋里去,忙上前拦道:“小姐,相爷跟大少爷正在屋里议事,吩咐了不得打扰,您――”
青衣女子也就是丞相左岸之女左清婉声音轻柔却十分坚定的说道:“我有事找父亲,你别拦我。”
“可是相爷说过任何人都不见,包括小姐。”下人虽然满心为难,但主子发了话,他却也不敢放左清婉进去,依旧拦在左清婉面前。
“你让开!”左清婉即便在惶急生气的情况下,温婉娴静的面上也依然柔得像水,只是声音稍显急切罢了。
“小姐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真的不能进!”下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左清婉见下人似乎是铁了心不让她进,而他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的父亲却依然没有出声,想必也是不愿见她的,只能冲着屋里提声喊道:“父亲,女儿有事要跟父亲说,你为什么不见我?”
左清婉的话落下,屋子里依然没有反应,左清婉不甘心,继续道:“今日若是见不到父亲,女儿不会走的。”
这次屋子里的人没有继续沉默,传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冷硬的声音道:“你就死心,我不会见你,也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左清婉抿着唇,倔强的盯着房门方向。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温和无奈的劝道:“妹妹,你知道父亲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你别这么倔了,还是回去。”
“我不走!”左清婉满心的固执,眸光慢慢泛湿的控诉道:“哥哥,连你也不帮我。”
屋子里的青年男子左商之听到自己妹妹这无助的话,一向宠爱妹妹的他心里非常不好受,可是他也非常清楚,在如今的这件事上,他是跟自己的父亲站在一个阵线上的,不可能再顺着妹妹的意思去,因为这关系着整个丞相府的生死存亡,不可儿戏!
所以,即便很难受,很心疼妹妹,但他终究没有让自己心软,难得的强硬了一次态度。
“小姐,您还是走。”下人实在不忍心看自家小姐如此含泪伤心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劝道。
左清婉咬着唇不说话,却也没有要放弃的念头,她盯着房门的方向眸子颤颤的看了须臾,突然下了一种决心,直直的就在房门前的台阶下跪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下人吓了一跳,小姐向来是被相爷和大少爷捧着手心里的存着,因为身子比较弱,平日里连半点重活都不会让小姐动,稍微伤点风寒相爷和大少爷都会担心,请御医来看。
可是如今,小姐竟然会跪在地上,这让他们该如何是好?
“小姐,你赶紧起来,地上凉,会伤了你的身子。”丫鬟秋心心疼的要去拉自家小姐,却因为自家小姐温软却坚决的眼神左右为难。
外面的动静屋子里的两个男人自然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左商之忍不住起身就要出去,却被左岸阻道:“你让她跪,我看她能跪到什么时候?”话虽然说得很强硬,但紧皱的眉头却还是泄露出了左岸身为一个父亲的不忍。
这时,屋外传来左清婉平静的声音,“父亲,女儿就跪在这,直到父亲见女儿为止。”
左商之闻言不由的出声劝道:“妹妹,你这又是何必?你明明知道在这件事上父亲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你又这么做也不过是伤了你自己啊。”
左清婉直直的跪着,眸子微微垂着,眼里闪着决绝,“哥哥不必再说,若是太子殿下死了,妹妹这具身体也不过一行尸走肉罢了,伤不伤的又有什么关系?”
听出了左清婉话里的意思,不仅左商之惶然大惊,便是左岸也猛的瞪了瞪眼睛,又是气愤又是不安,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她的性子却比任何人都要固执。
她喜欢薛瞿那个没用的太子殿下,便再也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前来提亲的人都将丞相府的大门踩破了,可她却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
无奈之下,心疼女儿的他于是放低了姿态去向薛瞿求娶自己的女儿,可薛瞿那个可恶的太子却因为对他的成见而对自己的女儿不屑一顾,反而转身就定了顾城锋那个老匹夫的女儿为太子妃。
对此,他虽然怒不可遏,但想着或许就此可以绝了自己女儿的痴恋,他也没有说什么,而看自己女儿听说了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还以为女儿果然已经死心了,不再惦记薛瞿,可他哪里想到,如今自己的女儿竟然会为了薛瞿如此来逼迫他!他真的不明白,那个薛瞿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她做到这种程度?
左右为难生气愤怒的左岸猛然起身,几大步过去用力的打开门,看着直直的跪在院子里的左清婉,怒道:“一个从未在意过你的男人,你还惦记着他做什么?”
左清婉沉默着不说话,可是坚决的态度却非常明显。
看着这样执拗的左清婉,左岸差点急得跳脚,他脸色低沉着盯着左清婉,须臾,突然一个发狠走下阶梯,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也在左清婉的跟前跪了下去!众人顿时惊呆!
左清婉大惊失色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父亲,脸色苍白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父亲!”左商之亦是不可置信的大惊出声,眼疾手快的就要去扶左岸起来,却被左岸一手挥开,只能站在一边满心着急和无奈。
左清婉的逼迫让左岸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他便也选择这种方式来逼迫左清婉,他看着左清婉亦是坚决痛心的说道:“清婉,爹也求求你!忘了那个人,不要再理会这件事,更不要逼着爹将整个丞相府推入万丈深渊!”
左清婉眼里倒映着自己父亲无力请求的脸庞,她无法言语,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缓缓而下,本来挺直的身躯突然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下,微敛的眸光恍然没有了焦点,她默了须臾,无声的眼睛浅浅的看着左岸,缓缓道:“父亲这一跪,女儿怕是一辈子都偿还不了,就让女儿在这多跪一会儿,以偿罪孽。”
左清婉的话已经表明了她不会再因为薛瞿的事情而逼迫左岸,可左岸看着女儿毫无神采的苍白面容,却根本就轻松不起来。
左商之知道父亲被逼得跪自己女儿的这种行为对妹妹的打击非常大,连忙将左岸给了扶了起来。
左岸怔怔的看了左清婉半响,却终究没有让她起身,默然不语的转身离开了院子。
左商之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自己的妹妹,最后摇摇头,无奈的重叹了一口气,对左清婉道:“妹妹,你不要怪父亲,更不要自责,父亲虽然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但在太子和大皇子的争斗中却也只够自保,父亲向来最会审时度势,而且太子也一直对父亲有很深的成见,但因为顾念着你的想法,至今还保持着中立没有帮着大皇子对付太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大势都掌握在大皇子手中,太子的生死全在其一念之间,父亲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女儿,他身后还背负着整个丞相府的命运,他不是不想帮你,是不能帮你,你可明白?”
左清婉闻言,沉默了须臾,然后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左商之,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彷徨和愧疚,“哥哥说的这些,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所以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管,不能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左商之皱皱眉,“那你……”
左清婉眸子微敛的苦涩一笑,像一朵被风摇曳的水莲花,凄冷无助,“可是我失败了,当我听说他受了伤正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哥哥,我真的不想为难父亲,但是除了父亲,我却不知道还能找谁帮我。”
看着左清婉摇摇欲坠的身形,左商之的心里突然蹭起了一股怒火,他在左清婉的面前蹲下,握着她纤瘦的手臂,眼里含着怜惜,面上却满满的不赞同,冲动的说道:“清婉你醒醒,你知道薛瞿为什么会昏迷吗?那是因为薛瞿知道了明日大皇子登基的同时,顾冉卿也会被立为皇后的事情,发疯想要突破大皇子的看守,自己在门上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