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凰与第五云乾对视着,虽然她主动悔婚有些不厚道,但她却没有半点的愧疚之意,这原本就只是一场交易,现在充其量算是交易失败,第五云乾毁了一次婚,她也毁一次,如此她跟第五云乾也就谁也不欠谁什么了。
第五云乾虽然对第五皇说是让他来下决定,但他却只是问了沐君凰一个问题,“本宫只想听你一句实话,你悔婚的原因是不是还是因为容久?”
对于这个问题,沐君凰其实并不想回答,更不想承认,沐君凰绝对是个傲娇的人,但她回顾与容久从认识开始到现在的过程,却发现她的自尊心因为容久被践踏得惨不忍睹,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的再次退让。
可是让她懊恼是,先前容久的那个眼神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让她突然想到与容久初次见面他们被黑衣人围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因为她伤在黑衣人手中而失去了惯有的冷静,那也是她在这之前见过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失去理智杀气肆意的样子。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他,他甚至因为容久对她毫不留情下杀手的事情,开始怀疑那一次他的失控其实也跟她没有关系,一切不过都是她的错觉和自以为是罢了。
可是就在她没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她却是再次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她不敢相信的情绪,那一刻她甚至有种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死去他也要随她而去的错觉,这或许只是一种错觉,但却让她冰封的心没出息的突然裂开,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是不是杀了她,而是在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如今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对她的在意,想要报复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更甚至想到他突然离开的奇怪行为很有可能是因为想要掩饰什么,她就焦虑不安,若不是因为这里还需要她收拾残局,她很怀疑自己的脚会不会忍不住追上去?
说到底,第五云乾说的没错,她悔婚根本就不是因为沐景之临死前的请求,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不跟第五云乾成婚,第五云乾也不可能再跟沐安人有任何关系,她不过是突然还想从容久那里得到她想要的解释罢了。
第五云乾从沐君凰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因为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冷漠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默了默冷冷道:“既然如此,这场婚事就由你的意思作罢便是。”说着第五云乾上前一步逼近沐君凰,却是紧接着在其耳边沉声道:“可是今日被你悔婚的耻辱,本宫迟早会找回来的。”
第五云乾言罢离身,沉黑的眸子深邃异常的看了沐君凰一眼,然后转身一身冷然的离去。
沐君凰盯着第五云乾离去的背影,眸子微微眯了眯,却是转念便把第五云乾的威胁给抛到了脑后。
她很想去找容久,但回首看到被沐安人失魂落魄的抱在怀里的沐景之,却又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只能压抑着心里的迫切和不安,跟沐景奕等人将沐景之和沐安人从宴会上带走了。
沐景之的后事需要安排,而沐安人也需要安置。
若是没有沐景之临死前的托付,她根本不会管沐安人的死活,她觉得她能忍住不杀了沐安人就已经不错了。
但既然应承了沐景之的请求,她也不得不兑现自己的承诺,况且,她其实仔细想想沐安人何尝不是受害者,前有自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今日又亲眼看到亲生母亲手刃自己的亲哥哥,这种残忍的打击谁也无法承受,想想她居然开始有些同情起沐安人了,有这么一个母亲恐怕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惩罚了。
想了想,沐君凰还是拜托了姚夜庭让沐安人重新站起来,她不求让沐安人感激,但至少能让她自己有自保的能力,至于今后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安排也就是她自己的事,她能做的也仅此于此。
对于沐君凰的拜托,姚夜庭有些无奈,他一个被世人公认为“阎医圣手”的神医,却被沐君凰随意的使唤,一会让他给第五云铮看,一会让他救沐景之也就罢了,如今她自己把沐安人给弄残了,却又把难题抛给他,她还真以为给她收拾烂摊子就这么轻松呢?
姚夜庭心有怨念,但又没办法拒绝,只能叹着气操心着如何能让沐安人站起来的事情。
让姚夜庭稍微有些意外之喜的是段颦伊再知道他要给沐安人看病的时候,竟然主动提出要给他打下手,虽然这妮子对医术一窍不通别说打什么下手,不给他捣乱就不错了,但能有她陪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被沐君凰多如此使唤几次也不错。
沐景之从血缘上来说跟沐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但在沐君凰心中已经将其当做了真的兄长看待,沐景奕同样的也很心疼这个一直让他很纠结的儿子,尤其是在想到这孩子为了不伤害君凰而背叛自己的母亲,还因此死在了欧阳魅的手中,沐景奕就觉得好像欠了这孩子很多,后悔当初一直疏远了这个儿子。
他甚至暗暗在想,希望下辈子能跟沐景之成为真正的父子,他定然会加倍的疼爱这个儿子的。
因为沐君凰和沐景奕对沐景之的一致认可,而沐老王爷也知道了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对这个非亲孙子感到十分可惜,便没什么犹豫的同意了沐君凰和沐景奕想将沐景之下葬到沐王府的陵园,这也算是对沐景之是沐王府一员的身份的认可。
定好了下葬的日子,沐君凰神色略显疲惫焦虑的走出冥堂,紧随其后的沐景奕看了看沐君凰,眸光微动的突然开口道:“欧阳魅跟那邪教之人被容久带走了,这件事原本就跟容久没有关系,为父觉得这两人还是应该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置。”
沐君凰闻言脚步一顿,微微偏首看向沐景奕。
沐景奕故作无意的问道:“你觉得呢?”
看着沐景奕含着一丝意味的眸光,沐君凰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道:“父亲说得是,我这就去找容久要人。”
看着沐君凰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身影,沐景奕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这边沐君凰出了沐王府连马车都没要,直接从捷径飞檐走壁的往公子府去了。
追不上自家小姐的轻灵站在沐王府门口犹豫了下便放弃了跟上去,转身回了沐王府,暗暗想着就自家小姐这迫不及待的样子,看来她认定的姑爷人选还是不会变了。
“君凰,你、你怎么过来了?”沐君凰刚走进公子府,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千行和安然两人。
沐君凰没有漏掉千行和安然看到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她原本想顾些脸面说是来找容久要人的,但话到嘴边却终究又吞了回去,她神色认真的问道:“他是不是隐疾又发作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不可控的事情,他不可能离开得那般突兀,沐君凰想来想去能让容久无法控制的事情,也就只有他身体上的隐疾了。
千行和安然倒是没想到沐君凰开口就猜到了原因,沉默了下,倒是没有隐瞒,千行道:“他现在应该不会想要见你。”
沐君凰皱眉,“又不是没有见过。”说着便要径直往府里去。
“等等!”千行叫住沐君凰,待沐君凰回首有些不耐的看向他后,才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也不是非要拦着你,只是在这之前想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沐君凰不解,这个当头有什么人是必须要她去见的?
千行并没有多余的解释,只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阿久的解释吗?你去见过那人或许就能知道了。”
听千行如此说,沐君凰心中一动,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千行和安然上了马车,然后发现马车去的目的地居然是天机阁。
穿过灯火通明的甬道,沐君凰跟着千行和安然两人来到了一间密室,她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这密室周围并没有阵法之类的设置,甚至连密室的门都没有锁,石门一推便推开了。
这么松懈简陋的地方,不像是住着什么重要身份的人,亦不像是关押了什么重要人,沐君凰越发好奇千行想要让她见的人究竟是谁?
让沐君凰没有想到是,饶是她这个见多识广的人在见到密室中的人时,也不由的怔了怔,她倒不是认出了密室中的人是谁而感到意外,而是因为千行想要让她见的人整个身子竟然被装在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坛子里,只露出了一个头发凌乱挡住了面容的脑袋。
看坛子瓶口差不多只有一个脑袋的大小,沐君凰几乎可以猜到这人怕是已经没有双臂,不然根本塞不进这样的坛子里。
虽然这个画面给人的冲击性有些大,但沐君凰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意外过后倒是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只是越发不解的看向千行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能给我解释的人?”
千行还未开口应话,却见那坛子里的人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动静,微垂的脑袋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的抬了起来,毫无色彩的眸子在见到面前的人时突然呜呜的发出些古怪的声音,俨然是舌头也被割掉了说不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沐君凰在看清了对方的容貌时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愣住了,那是一张苍老惨白的脸,单看这张脸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慈和良善的好人,可是只有沐君凰深深的知道,这个人有着怎样变态扭曲的心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容久将她托付给的那个拿她试毒的乡镇大夫。
沐君凰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竟然会在容久的手中,而且还是以这样凄惨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千行所谓的这人能给她解释是什么意思。
果然,只听千行语声沉沉的说道:“阿久自从让天机阁屹立于江湖不倒之后就开始在找你,可是当他回到当初那个乡镇上却发现这人跟你已经都不见了,然后他动用了天机阁所有的人循着线索找到了这个人,却从这人的口中得知了你死在了天上云端的人手中,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为是这人在撒谎,还特意用催眠的方式确定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人并没有撒谎的痕迹,这才相信你确实是已经遇害了。”
沐君凰听到这脸色有些恍然,她能够想到为何催眠的结果依然会是她已经死了,因为当初在她被天上云端的叔叔们带走的时候,这人已经晕死了过去,那个时候她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年都从未想过要找这人复仇。
结果没想到这人居然命这么大竟然捡回了一条命,然后大概是没有机会确认她的尸首,便以为她在当时也死了,所以才会连容久也都给骗了过去。
“所以他才会以魏以轩的身份故意牺牲色相被我那些叔叔们给劫到了天上云端,为的就是替我报仇?”沐君凰缓缓的说道。
千行点头,“没错,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恨不得直接铲平了你天上云端,但为了将你们天上云端的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才演了那么一场戏。”
说到这,千行看向沐君凰,言语中带着一点抱怨的意味说道:“你那个时候不可能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为什么你却不跟他相认?如果你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沐君凰闻言却是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所以觉得没有相认的必要,如果我早知道他对付天上云端的原因,又怎么可能不与他相认?”
原本一直都想不太明白的千行和安然听到沐君凰的话,不由的感慨万千,安然叹息着说道:“都是为了对方,却偏偏就阴差阳错,怎么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