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从公子府里搬出来住进客栈的第一天,虽然换了一个环境,也没办法随时找容大哥下棋,但毕竟他的记忆中,还是很熟悉客栈这样的地方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不适应,或许唯一有些不适应的那就是科考过后,突然不需要再挑灯夜战的准备科考后那种闲下来却不知道要干嘛的茫然之感了。
不过还好,茫然了一个晚上后,今天一早季景洛就跑来找他,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拉着他说是去调查一下那个冒充姐姐丈夫的男人。他的画技还不错,在季景洛的催促下描摹了一副那个男人的画像,然后两人拿着画像跑遍了整个第京,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人甚至是见过那人。
司季夏其实也知道他们两人这种幼稚的调查根本就无济于事,若真要调查,姐姐和容大哥随便一个吩咐自己的人去调查调查恐怕都能将那个人底摸个干干净净。
可即便心里很清楚,但他还是乐于跟着季景洛去瞎折腾,毕竟他闲着也是闲着,正愁不知道干什么,再则,他也很享受陪着季景洛的感觉。
因为没有任何收获,季景洛心里很郁闷,居然又心血来潮的拉着他去喝酒。
据季景洛自己说她虽然很少喝酒,因为家人或者她的那些师兄师姐都总是控制着不让她喝,但其实她的酒量相当好,喝了几次就从来没有喝醉过,她拉着他去喝酒纯粹就是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酒量好而已。
可是季景洛却不知道,他才是真正从来没有碰过酒的人,连酒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对此,季景洛显然有些吃惊,在她看来一醉解千愁,他经过关盈盈背叛的事情后,怎么会没想过要喝点酒解愁呢?
他闻言默了须臾,才解释说大概是那个时候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喝酒解愁。
然后,他便被季景洛鼓动着喝了两杯酒,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醉了,但在季景洛面前却并未表现出来,而季景洛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或者是说季景洛根本就没想到他不过只喝了两杯酒就会醉。
再然后,季景洛显示了自己的酒量,满足的回了自己的客栈。而他却是因为酒劲越来越大,脑子越来越迷糊,这回去的路便越走越错,越走越偏僻。
最后,他就遇到了这么一群人,成了如今这命在旦夕的境地!
当他觉得自己即将要死了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后悔跟着季景洛去喝了酒,他后悔的是自己不该因为醉酒而对季景洛说了自己的心里话,然后被季景洛犹豫着给拒绝了,让自己在确定了答案的情况下遗憾而去。
而若是他就这样死了,季景洛会不会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自责愧疚一辈子?
其实,他知道自己对季景洛或许有好感,但也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被对方拒绝后他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并没有多少难过。
其实仔细想想,当初关盈盈背叛了他之后他也是愤怒大于难过,难道,他这个人对感情之事就真的看得如此之淡吗?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神志渐渐不清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子带着点悲愤又含着些破罐子破摔意味的大喊声,待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那位姑娘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毫不留情却又没什么章法的打在几个混混的身上,猝不及防下几个混混都或多或少挨了一两下,一时间没再对他动手脚,躲开了几步,防备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对着他们一阵乱打的女子。
因为木棍有些粗,重量并不轻,沐欣然拿着挥舞了几下,便累得手有些发酸,见几个混混停了手,便杵着木棍轻喘了几口气,暂时也没再动手。
而此时还蜷缩在地上的司季夏却是有些愣愣的看着气势十足却没有半点侠女气质的沐欣然,对方显然不会功夫,就拿着一根木棍跑过来见义勇为,她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比起他,她一个姑娘会更加危险吗?
司季夏刚升起这样的担心,就见那几个混混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且接着昏黄的光线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几人顿时眼睛亮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意,呵呵笑道:“哟,今天我哥两还真是运气好,竟然有这么一个大美人主动送上门来。”
沐欣然听到对方的话和对方的神色反应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本来鼓起的勇气突然间便又打起了退堂鼓,这个时候的她或许不怕死,但却怕死得不干不净。
司季夏手撑着地面渐渐的抬起头来对沐欣然声音微弱无力的说道:“姑娘快走。”
沐欣然闻声看向司季夏,在她的方向光线不好,她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却还是隐隐约约中看到了他的眸光,然后鬼使神差般被对方眼里流动的光芒给吸引住,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的危险,傻愣愣的呆住了。
几个混混听到司季夏的提醒,却是狞笑道:“既然来了,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着,几人朝沐欣然步步逼近。
沐欣然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见几个混混满脸邪笑的走向她,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看了眼司季夏,她却又硬生生的强迫自己没有继续后退,她知道自己走了,他恐怕就死定了,况且,看这几人的架势,这个时候即便她想走怕也是很难走得掉的。
正犹豫见,却听得司季夏突然出声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姑娘叫的人什么时候来?”
沐欣然闻言有些发懵,她叫的人?她哪里有叫什么人?
而那几个混混一听这话却也犹豫着停了下来,一时间倒也有点怀疑沐欣然是不是真的叫了人来。
见沐欣然没有反应过来,司季夏又道:“姑娘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叫人过来怎么可能敢来管这样的闲事?”
沐欣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司季夏的意思,忙道:“你放心,衙役的人很快就到了,我不过是先在这里顶着罢了。”说着张开手臂拦在小巷口,冷哼着看向几个混混,威胁道:“等官差来了你们这几个坏蛋一个都别想走!”
几个混混还真的被沐欣然的架势给唬住了,就像司季夏说的,一般姑娘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冲上来,这纯粹是跑来送死的。而沐欣然不但敢插手管闲事,而且还信心满满的想要拦住他们不让走,这显然是有底气的人还会做的事,看来,她还真是叫了人来的。
想到这里,几个混混暗叫倒霉,却是已经生了撤退之心。
沐欣然的阻拦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几个混混一把将她推开,然后跑出了小巷,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几个混混彻底没了身影后,沐欣然才瞬间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感觉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辣的疼痛感觉,她虽然看不清楚,但也大概能猜到自己应该是被推开的时候撞到了墙上,被磨破了皮。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小伤,见司季夏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她忙扔了木棍上前去扶他,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啊?”
司季夏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没事。”但也只是嘴上说着没事,虽然他已经勉强站了起来,但因为全身虚弱无力,很大一部分的重量却是压在了沐欣然的身上。
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他强撑着将自己的身子拉开与沐欣然的距离,然后靠在了一边的墙上。
沐欣然并未发现司季夏的心思,见他摇摇晃晃的往墙上倒去,连忙上前一步继续搀扶着他,说道:“要不我扶你去看大夫?”
司季夏摇摇头道:“不用了。”如今天色已晚,出去乱走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情况,他想着还是暂时找个地方将就一宿,等天亮了再说。
扶着墙壁司季夏一路向小巷里面走,而沐欣然则亦步亦趋的轻扶着他,走进小巷里,两人进了一间似乎已经被废弃了的屋子里,司季夏已经没了力气,直接靠着房门坐了下去。
沐欣然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废弃了很久的屋子里到处布满了蛛丝灰尘,感觉也找不到一个更干净的地方,便也就着司季夏身边也坐了下去,折腾了这么久,她其实也早就累了。
两人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沉默了半响,司季夏侧首看向沐欣然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
沐欣然闻言情绪不太高,并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其实你不用谢,我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倒也不是真的特意要帮你什么的。”
司季夏也不在意,“但终究若非是你,我现在恐怕已经命归黄泉了,所以还是欠你一个恩情。”
沐欣然双手抱着膝盖,淡淡道:“随便你。”心里却在想若是司季夏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就好了,这个恩情或许还能帮她度过目前的难关,只是可惜,对方看起来连自己的境况都不如,根本帮不了她。
司季夏看了看沐欣然的脸色,明显看出她有烦心事,虽然他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想到对方帮了自己,若是力所能及的事他也可以帮帮对方,便斟酌性的开口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沐欣然脸色暗淡的将脑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虽然明知道对方帮不了自己,但她现在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便幽幽的开口道:“我祖母听了夫人的话要逼我嫁给一个六十几岁的糟老头子,我不干,就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了。”
司季夏闻言轻蹙了一下眉头,犹疑的问道:“你祖母……为何愿意让你嫁给这么大年纪的人?”
沐欣然自哀自怜的嗤笑道:“为什么?或许是对方给了她什么好处,也或许她就单纯的不把我们这些庶出的当成孙女,随便打发了就是。”
司季夏越发的有些不理解,庶出难道就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了吗?究竟要什么样的好处才会如此糟蹋自己孙女的婚事?而且看沐欣然的穿着打扮,一点都看不出只是一个庶出,那么想必其家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她那位祖母难道都不觉得如此安排自己孙女的婚事会引来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沐欣然见司季夏不说话,偏首看着他问道:“你怎么都不说两句话安慰我?”
司季夏坦然道:“除非我能帮你解除了这门婚事,否则说什么恐怕都没办法安慰你。”
沐欣然撇撇嘴,眼里盈上了泪光,“没错,只要一想到我要嫁给一个那样的人,我就觉得恶心,觉得活着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了。”
如此,司季夏倒是明白了她为何一副视死如归的跑来管他的闲事了。
微微沉吟间,司季夏说道:“活着或许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只剩下绝路。”
沐欣然沉默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司季夏说的话,须臾后突然看着司季夏说道:“若不是你故意提醒我说叫了人来吓走那些人,我们现在也不会这般安然无恙,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能不能给我想个办法,让我能不按照祖母的想法嫁人?”
接收到沐欣然期待的眼神,司季夏一时间还真有点头疼,但又不忍心拒绝,当即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建议道:“你可以装病。”
沐欣然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行的,我若是装病,我祖母恐怕立即就会叫大夫来,到时候绝对是瞒不住的。”
司季夏抿了抿唇,以这样来看,怕是很多办法都行不通,大户人家的事情,他实在没有接触过,一时半会也毫无头绪。
司季夏在像办法的同时,沐欣然自己也没有闲着,脑子一个劲的转动着,突然,她心里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司季夏,却又不说话。
司季夏被她的眸光看得有些奇怪,“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看着我?”
沐欣然想说什么,但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响才鼓起勇气,一把拉着司季夏的手臂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略带央求的语气说道:“要不,你娶我!”
司季夏睁大了眼睛,显然因为沐欣然这突然的建议而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想要躲开沐欣然的手,“这怎么行?我们、我们都还不认识。”
既然已经说了这种话,沐欣然也算是豁出去了,她不容司季夏躲开自己,紧紧的拽着司季夏的手臂,立即来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沐欣然,你说说你叫什么,这不就认识了吗?”
以司季夏的脸皮实在有些吃不消沐欣然如此步步紧逼的态度,他微微红着脸,耐着心跟沐欣然劝解道:“可是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沐欣然原本也不是一个如此不知矜持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她仿佛就抓住了司季夏这个救命稻草一样,激动的说道:“其实我们就是假成亲,你不需要对我什么责任,一旦我摆脱了困境,我们可以立即和离或者你休了我也没有关系,好不好?”
看着沐欣然泪光闪闪满含请求的眼神,司季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还能如何拒绝,或者说是不忍拒绝。
见司季夏一直不应声,沐欣然期待的眼神慢慢黯然了下去,失落的放开了司季夏的手臂,喃喃道:“我知道咱们素不相识,突然让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你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着,她眼睛一眨,落下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