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更是心头火起,鸟奴如此行径,即使自己赢了,也有什么光彩的?
正要呵斥重新放飞。
蓦地,但见姜维舌绽春雷,手中三支箭矢毫不犹豫,如连珠箭发,分三个方向射出。
“啾――”
长箭后发先至,几乎在同一时刻,三只方向各异的麻雀同时中箭落地,皆是一箭贯穿,利落至极。
空中的还有两只同向北方疾飞的麻雀,但他手中的箭矢还剩下一支,想要再取已是来不及。
还不及回味周遭爆发出的巨大惊呼,姜维深吸一口气,极速向北跨出数步,就在麻雀堪堪就要遁入黑暗之际,倏忽张弓搭箭,满弓一箭向北面射去……
“啾――啾――”
空中同时传来两只麻雀急促的惊叫。
早有姜武往叫声传来的方向拔足狂奔,不一会儿就响起他声嘶力竭的欢呼:
“一箭双雀!一箭双雀!”
一箭双雕!
主账前,马超对一脸愕然的治无戴,调笑道:“治兄弟还要派人再比么?”
治无戴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
“你们汉人当真卧虎藏龙……十年前你马孟起纵横西海,不想十年后,又出了个姜伯约技压群雄,这一番较量,真教人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来。”
马超闻罢,纵声大笑起来。
场中,杨兰手捧软剑奉上,杏目含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姜维,喃喃道:
“原来你的箭术竟然这般了得……”
姜维推辞道:
“比试前规定了双方各射四箭,你我都各自射中四箭,这一局当以平局论。方才在下只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当不得什么……”
杨兰摇了摇头,将软剑递到姜维手上,转身欲走。
“杨故娘暂且留步!”
姜维说完,匆匆奔至放置彩头的毯子前,弯腰从中取出白虹剑,又回到杨兰身前,笑道:
“这一局势均力敌,你既然送我如此奇剑,我便以宝剑回赠,望你笑纳。在下还有要事与盟主商量,这便告辞了,请!”
说罢,抱拳施了一礼,举步离去。
堪堪擦肩而过之际,他忽又轻笑道:“今日却是多谢你了。”
“多谢我了……谢我什么……”
杨兰一时不解,正要发问,那汉人少年却已转过灿烂如春的笑脸离去,其修长健壮的身影亦渐行渐远,悄然消失于黑暗中。
她手捧白虹剑,用脸轻轻摩挲剑鞘,一时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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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治无戴终于邀请马超、姜维、糜威三人正式就汉中王购买马匹一事展开商谈。
得益于姜维连日来的强势表现,治无戴并未狮子大开口,反是从共赢角度标出价格。
经过一番商议,双方最终定下益州以两匹上等丝绸换一匹上等战马,以三匹中等丝绸换一匹中等战马的价格达成交易。
考虑到西海羌胡须留下足够战马进行护卫及育种,治无戴答应次年开春送上五千匹成年战马,此后每年以三千匹的数量供应益州。
交易的地点选在武都榷场。距离西海是远了一些,但届时,西羌商队也可在哪儿尽情挑选心仪的汉人货物,若紧俏的汉货能转运到西域贩卖,治无戴由是又能再添一笔大财富。
对于治无戴而言,武都榷场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乐,当即没口子答应下来。
时马钧改良的绫织机正在益州大规模普及,以后蜀锦的产量将逐年稳步提升,若用多出来的蜀锦换取战马这一战略物资,可既不增加朝廷负担,又能活跃武都榷场,首倡此事的姜维对此更是乐见其成。
故而这一番会晤下来,双方一改前几日的明争暗斗,变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姜维趁势提出请治无戴接受汉中王册封的提议。
对于这一点,治无戴只是笑笑而过,并未明确答复,转而日日设宴,夜夜款待。
姜维却心有定计,知道等时机一到,治无戴一定会接受这一邀请,故而宽下心来继续做客。
他与羌胡豪杰时而比武切磋,时而斗酒为乐,不过十几日功夫,羌胡各部酋豪杰皆与他厮混得相熟,对他的人品武艺更是赞不绝口,言行举止间,几乎要将他当做神威天将军第二了。
到了第二十日夜,诸人顾不得早已结束的日吉美,依旧置酒高歌,狂呼滥饮。
这一日夜,酒正酣时,一员风尘仆仆的羌汉飞奔进入帐中,急道:
“报盟主!河西急报!”
治无戴皱眉问道:“何事?速速报来!”
诸人闻言皆放下手中酒杯,望向那名传令的羌人。
那羌人顾不得喘气,急忙回道:
“魏国大都督曹真领三万大军西征,击杀张掖的张进,逼降酒泉的黄华,还一举屠灭武威郡的三个胡人部落……眼下河西各郡已被他全部平定!”
他话音刚刚落下,帐中顿时喧嚣声大起。
时曹魏从未虽然名义上占有河西四郡,但因连年战争,无力发兵西进,故而河西四郡大抵都是豪族割据,自治多于朝廷统辖。
杂剧河西四郡和西海的羌胡人经过前后两汉多此打击,势力消退大半,直到诸侯并起,汉人混战不止,他们这才迎来休养生息的时机。
可惜好景不长,此番曹真成功击破各郡的豪族势力,即意味着他们将迎来一个强势邻居的入住。
一个铁血强势的邻居意味着什么,诸羌胡首脑自是心知肚明。
治无戴面色铁青,继续问道:“可知曹魏大军现在何处?”
那传令的羌汉回道:“魏军前锋已到卢水、封赏一带。”
伊健妓妾闻言大惊,起身道:
“传闻这个曹真对付异族一向不讲情面……盟主,小人身为卢水胡人的族长,离开部落日久,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
说罢,匆匆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封赏胡部的族长卑禾亦起身道:
“盟主,封赏部族正在蒙受苦难,小人也要回去准备应对了!”
说完,旋即转身追随者伊健妓妾的脚步,飞快离开帐篷。
望着缓缓落下的帐帘,姜维心中洞明,这两人怕是要一去不回了。
这一次是曹真发动的第一次河西之战,终以曹魏朝廷击破地方上的汉人豪族势力,重夺河西四郡统治权告终。
在此不久后,曹丕以此为契机,火速篡位登记。
而且根据历史记载,曹真还将于次年发动第二次河西之战,主要着手镇压叛乱的胡人。
他领兵先后击破卢水胡人、封赏胡人,治元多亦在此战中被击杀。
是役,曹真斩首五万馀级,获生口十万,羊一百一十一万口,牛八万,凉州由是彻底荡平。
曹丕闻知消息后,欣喜若狂,对群臣大笑道:
“吾策之於帷幕之内,诸将奋击於万里之外,其相应若合符节。前后战克获虏,未有如此也。”
自此以后,曹魏开始牢牢掌控凉州,甚至重启了中原与西域断绝数十年的联系。
“我方的汉中开发与平羌之行即将圆满结束,不想曹魏也是厚积薄发,不甘落后啊……”
姜维轻扣案几,陷入沉思之际。
这时,治无戴忽得起身,正色道:
“正要劳烦马兄弟与姜兄弟回禀汉中王,我治无戴愿意接受大王册封,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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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间,曹真大军压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四散传播开来,西海诸部皆陷入焦虑繁忙之中。
马超与姜维见状,便向治无戴提议告辞。治无戴又挽留了几日,马超最终定下在五日后的十月二十五启程返乡。
对于马超、姜维、糜威而言,此行不仅成功求得战马,还借了曹真西征的威风,成功争取到治无戴投靠益州,故而心情都是大好。
糜威还一度调笑道:“远交近攻,古人诚不欺我也!”
如是到了第四日下午,诸人说说说笑笑开始收拾行李物件,准备明日启程出发。
就在此时,“嗒嗒嗒”马蹄声自远方骤然响起,一骑飞速掠来。
众人皆举目望去,却是一员汉人将领的身影,由远及近,正越来越靠近。
糜威眼尖,揉眼惊呼道:
“我莫不是看差了,是......是赵统那小子!”
翘首以待,不多时,赵统已经飞奔到诸人跟前。
只见他飞身下马,一把抱住姜维,喘息的同时,不住舔舐干燥的嘴唇。
“一连走了好几个部落,可算找到你们了!”
姜维轻拍他的背脊,又叫姜武递来一碗水,叫他喝了,这才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赵统顾不得喝水,抱着姜维哭道:”伯约……天塌了……曹丕他…他弑君篡位了!”
“什么!”
马超闻罢,怒目圆睁,纠过赵统衣领,喝问道:“你再说一次?”
赵统举袖抹去泪痕,哑声道:“关中传来消息,曹丕那厮杀了汉帝,自立为魏帝了!军师担心益州有变,主公独力难支,便派我加急传信……他请左将军速速回镇武都,谨防魏国趁乱偷袭,还请伯约你速速回镇蜀中,共商大计!”
马超咬牙切齿道:“曹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姜维早知历史走向,反应明显淡定许多。
他知道接下来便是刘备与各方势力斗智斗勇,登基为汉帝之事了。
局势急迫万分,想来此时的益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诸葛亮也应当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天下动荡,大争之世,主公身边岂能没有得力人手?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为大汉尽一份心力了!”
姜维念及此处,只是催促姜武抓紧收拾。
糜威正要领赵统休息片刻,赵统迟疑了片刻,还是顿足道:
“伯约,还有一事须教你知晓……蜀中来信,张苞他……他病危了!”
“什么!”
姜维闻言,顿时如遭电殛,愣在当下。
闲暇时他也曾细想,与自己义结金兰的张苞、关兴两人在历史上皆是英年早逝。
其中关兴是因为关羽失了荆州后,被荆州籍贯的官员同僚冷嘲热讽,郁郁而终。
他自忖随着自己的横空出世,关羽洗刷了屈辱,亦为子孙后代换来坦途,关兴当已失去了早逝的可能。
但张苞平日里建状如牛,又有父亲张飞撑着门庭,自不可能被人排挤,也不可能被人暗中下毒,怎么会突然病危?
莫非冥冥之中当真自有天意么?
终是兄弟连心,姜维只觉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吹个口哨声换来小白,翻身上马,极速狂奔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人一马就已驰远,半空中只远远传来一句呼喊。
“我先行一步,你们打点好行装,赶紧回程!”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