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束方见李日知忽然来了,他很是惊讶,道:“李兄,你怎么来了,复试的结果如何?”
李日知道:“还没有出结果呢,哪能这么快!全兄,可见到赵建了吗?那日复试他竟然没有到场,这也太可惜了,是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啊?”
全束方听了,大吃一惊,道:“赵兄没有去参加复试?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是从郑州辛辛苦苦来长安的,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科考取中,从此进入仕途,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可考一半不考了,这是为什么,这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了!
李日知奇道:“全兄,你不是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么,怎么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去?”
全束方嗨了声,摇头道:“那天赵兄说他考得很好,估计能中,所以要去亲戚家借钱,一来是还我钱,二来中进士之后也要有所开销,所以便去栎阳的亲戚家,但是他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那日咱们去芙蓉楼吃酒,他便没来,可我却没有想到,复试他竟然也没有去,这肯定是出事儿了啊!”
“难不成是在去栎阳县的路上出了意外,碰上劫道的了?”傅贵宝叫道。
成自却道:“现在的道上这么不安全吗,这里可是京畿地区啊,栎阳才离长安多远,要是赶得快,当天便可来回吧!”
李日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赵兄没有参加复试,除了出意外,还有就是突然得了急病,或受了重伤,如果不是这种严重的事情外,几乎没有可能让他耽误复试,咱们得找找他才行,不如去一趟栎阳吧!”
全束方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确实应该去一趟栎阳,我也有马,咱们一起去吧!”
众人出了得道院赶往栎阳,路上,李日知问道:“全兄,你打算何时回郑州?”
全束方道:“暂时不会回去,想在长安找个活儿干干,然后等到下科再考,要不然回家,然后下科再来,光是路上就要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干脆不回去了,就留在长安吧,反正在得道院里住着,我还挺习惯的!”
现在的全束方已经比在郑州时好相处多了,在郑州时因为他算是郑州的有名学子,难免心高气傲了些,但来到了长安之后,才知天下之大,象他这样一州有名的士子,在这里真是什么也算不上。
受了打击之后,人自然也就更加成熟,所以全束方已然不象刚出郑州时的样子了,也愿意和别人多说话,并且乐于助人了。
李日知道:“全兄找到活儿了么?”
“还没呢,在长安,找份称心如意的活儿可不容易呢,我找了两天,发现要么钱少,还不够生活的呢,要么就是不稳定,是些零碎的活儿,所以挺发愁,我发觉读了十几年书,我竟然还没有寺里和尚的日子过得舒服!”全束方自嘲地道。
李日知道:“要是全兄不弃,小弟倒可以介绍你进长安县的县衙里去帮忙,虽然不能做正式书吏,但赚的钱却足以生活,并且能长不少的经验,空闲时间还能复习功课,以便迎接下次科考!”
全束方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他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李兄帮忙,小弟感激不尽!”
李日知笑道:“全兄客气了!”
他前段时间跟着吉大通处理坊间事情的时候,就问过了,能不能进衙门帮忙,他想如果自己考不中,那么进长安县当个书吏什么的也成啊,当时他是有这种想法的。
吉大通说这个简单,只要和县令彭季说一声就行了,长安县管着半个长安城,几十万人的京县,衙门里面一直缺人,有职司的职位那是别想,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但领份薪俸的编外书吏,却是没有问题的。
李日知觉得自己能考中,那进长安县衙门里面混口饭吃的好事儿,送给全束方便是,也算是大家同乡一场,这个机会对全束方来讲,是万分珍贵的,所以是真心感谢。
路上奔行,过不多久便到了栎阳县,栎阳县城不大,他们进了城后全束方便想去找姓赵的人家,但却被李日知拉住了。
李日知道:“如果赵建是在栎阳出的事,那我们去县衙打听就成了,如果打听不到,那么再想办法去找姓赵的大户也不迟,没必要立即去找!”
全束方一听,大感钦佩,这个方法,他就没有想到,看来李日知能过礼部试,而自己过不了,说明李日知不是靠运气,而是他就是比自己强!
众人立即又到了县衙,向守门的公差打听了一下,这才太好打听了,只给了公差一吊小钱,公差就把干什么话都说了,而且说得非常详细。
李日知听罢,大吃一惊,虽然他猜到赵建可能会出意外,但却没有想到是死了,这已经是所有结果里面,最恶劣的一个结果,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还考什么进士啊,连家都回不去了!
李日知急道:“这位差官,你肯定那人叫赵建吗,是从郑州来的士子?”
公差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叫赵建那是肯定的,这是赵铁根认出来的,是他家的亲戚,是不是从郑州来的,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去长安参加科考的,听赵铁根话里的意思,这个赵建考得还挺好,估计能中!”
这基本上就是赵建了,李日知连忙问清了赵铁根的地址,和傅贵宝他们一起赶了过去。
等到了赵家,仆人给开的门,打听之后,这才知道,原来赵铁根进京去打官司了,越级上告,但具体是去哪个衙门,仆人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家老爷赵铁根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进京告状去了。
赵建的尸体还停在侧院当中,李日知表明身份,是赵建的同乡士子,要看看遗体,仆人们倒是相信他的话,毕竟认尸这种事情,不会有谁冒充同乡,为的就是看一眼尸体的,领着他们去看了已经盛放到棺材里的赵建的尸体。
打开棺材后,李日知看向里面的赵建,就见赵建的面上有伤,但表情是正常的,他转过身,赵家的仆人道:“是不是请人专门为赵公子整理过容貌了?”
一般情况下,在人临死的时候都会很痛苦,表情还有身体都会扭曲,在放入棺木之前,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都会请专门的人来,为尸体进行整理,使得表情尽量正常,而身体的姿势也同样正常,如果能让尸体的表情和姿势,同正常人睡觉时一样,那是最好的。
仆人点头道:“回李公子的话,是专门找过人整理过了,不过,县衙里有专门的验尸记载,要不然衙门也不能让我们把侄少爷的遗体抬回来啊!”
李日知哦了声,心想:“那暂时就没法去查记录了,得等我找到赵铁根之后才行。”
一旁的全束方眼泪都掉下来了,毕竟他和赵建一起住了很久,眼见赵建毙命,躺到了棺材里,他岂有不伤心之理。
傅贵宝和成自在都过来观看,就连陈英英也过来看了看,傅贵宝道:“赵兄的脸上有伤,这是被人殴伤致死的啊!”
仆人唏嘘不止,如果不是赵建被人殴伤致死,又是死在道边,那么他家老爷也不致于如此的愤怒,竟然冒着得罪县令的危险,跑去长安越级上告了。
李日知知道现在没法验尸,看仆人的样子也不会允许他动尸体的,如果是赵铁根在这里还好说些,为了给赵建报仇,尸体当然要再好好检验一遍,但仆人是怕摊事的,所以根本不会让他动尸体。
李日知道:“你家老爷相貌如何,我们打算回长安找他,知道了相貌也好寻找。”
仆人忙把他们又请回了正堂,拿了张赵铁根的画像给他们看,又说了自家马车的标记,李日知一一记下,便即告辞出门,返回长安。
路上,傅贵宝道:“没想到赵兄遇害,他可是进入复试的士子,在考度期间遇害,这怕是要惊动皇上了吧?”
如果赵建没有通过复试,那么他遇害,可能还不会惊动太多的人,只会当成是普通的案子来处理,赵建通过了复试,已经算是半个进士了,那身份就不一样了,他的遇害是一定会被重视的,而且也是要由尚书省上报给皇帝知晓。
李日知也不知道会如何,他道:“无论怎么样,赵兄之仇我们都是要给他报的,这也是朋友之义!”
众人一起点头,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长安,进城之后,立即赶往长安县衙门,别的地方李日知不熟,但长安县的衙门,那他可是太熟,前段时间天天都要过来,然后跟着吉大通去处理坊间事务。
李日知进了县衙,找了个认识的书吏,想托书吏去帮忙打听一下,赵铁根是去哪里告状了,长安城里这么多的衙门,总不能挨个找过去啊!
书吏倒是很愿意帮忙,他道:“如果你说的那个赵铁根要是糊涂,那他就可能去刑部,如果他不糊涂,先找人打听一番,那他就会去雍州府,当然,就算是他糊涂,去了刑部,那他也得被赶出来,所以现在还是会在雍州府!”
李日知听了这番话,道:“我估计也会是在雍州府,但那里我不是进不去么,想请仁兄带我去看看!”
书吏一笑,道:“那也成,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这书吏也算会做人,他知道彭季对李日知不错,而且李日知极有可能今科取中,进士出身的士子可了不得,升官都要比别人快好多啊,普通官吏那是拍马也赶上不的,所以李日知相求,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他便欣然答应。
雍州府衙门离着长安县衙门不远,出门走了不大会儿的工夫就到了,两个衙门的书吏都是相熟的,毕竟打交道的机会太多,想不熟也不成。
书吏找来了个他的熟人,打听一番,那熟人听了之后,便道:“姓赵的,叫赵铁根,从栎阳来越级上告的对吧?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查一下!”
熟人进了衙门,隔了一会儿,出来了,道:“确有此事,咱们衙门把案子已经受理了,不过,这可是越级上告,要杖三十的,我们长史的脾气,你也明白的!”
百姓越级上告从原则上来讲,那肯定是不允许的,至少在武则天没有开始大规模排除异已之前,是不允许的,但其实并没有严格规定,说百姓要是越级上告了,那就要给予什么样的惩罚,这个时候还没有制定。
对于雍州府来讲,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是打三十大板,但如果所告属实,那么这三十板子可以不打,也就是要等到案子审得差不多时,才会决定打不打板子,在唐初时代,这种处置越级上告者的方式,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但本任长史不行,他脾气大得很,他不是事后打板子,他是事先打板子,不管有理没理,谁敢越级上告,就先打谁三十大板。
书吏自然知道长史的脾气,他一咧嘴,问道:“打了?”
“打了呗!”
“打得怎么样?”
“三十大板打完,直接就抬医馆去了,你们要想找他,得去医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