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奥的人到底是没有追来,陈沐带着伊莎贝拉离开了租界,便隐入了黑夜之中。
此时乃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阵潮湿的风,夹裹着雨丝,迎面而来,吹得透心凉。
远处的天空突然闪烁,电蛇游走,紧接着便传来一声炸响春雷!
“霹雳!”
“轰隆隆”
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春雷的余声绵长又压抑,紧接着便是瓢泼的大雨。
头顶的天幕就好像被雷锤敲破的黑锅底,天河的水灌入人间一般,也没个停歇的迹象。
陈沐后背虽然砸在了大笨钟上,似乎还有一些零碎部件扎在身上,但到底是皮肉伤,并不碍事。
伊莎贝拉失魂落魄,一路也没出声,倒是雨水将她脸上的血迹给冲刷干净了。
冰冷的雨水起到了消肿的作用,虽然脸色苍白,但她的鼻子看起来倒也没那么惨了。
借着阵阵雷光的照耀,陈沐总算是带着伊莎贝拉,回到了雒剑河的田庄。
吕胜无等人已经从天后宫回来,见得陈沐一身狼狈,带回来一个番鬼婆,众人也是吃惊。
陈沐只是卖了关子,众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做了甚么,此时见得伊莎贝拉,心里也都明白了。
“杀死那鬼佬了?”孙幼麟虽然不知道陈沐的具体计划,但他知道,特里奥和弗朗索瓦俩兄弟,是陈沐必杀之人。
陈沐只是摇了摇头,便将伊莎贝拉带回了房间。
他将短刀放下,取来毛巾,给伊莎贝拉擦拭水迹,后者却如痴呆了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陈沐找了一套干爽衣服,轻轻放在床边,也没多说,便走出门外去了。
他被伊莎贝拉骗过一次,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忧,若这次也是伊莎贝拉骗人的把戏,让她逃回去,藏身之处可就暴露了。
若暴露了这个藏身点,受害的可不仅仅只是他自己,更要牵累诸多兄弟姐妹,陈沐也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出门来,便将芦屋晴子找了过来。
“你盯着她。”
芦屋晴子点了点头,便守在了门口。
陈沐今夜先去了福音堂,又去领事馆,走路打架,也是累乏得紧,换了干爽衣服,便坐下来歇息,抽了一杆烟。
想了想,还是回到了房间,往里头一看,伊莎贝拉坐在地上,只是喃喃自语,那衣服仍旧叠放在床上。
陈沐皱了皱眉头,朝芦屋晴子道:“进去帮她把衣服换了,给她喝些热姜汤。”
芦屋晴子瞥了陈沐一眼:“我是使女么?”
陈沐也是苦笑,不过很快就朝芦屋晴子眨了眨眼睛:“那我进去换。”
芦屋晴子白了陈沐一眼:“你走开!”
陈沐也是笑了起来,看着芦屋晴子走进房中,便不再理会,回房歇息去了。
至于该如何处置伊莎贝拉,陈沐还需要好好考虑。
他本打算将伊莎贝拉丢在半路,让她自行逃回去的,可也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于心不忍,到底是将她带了回来。
眼下也是麻烦,他是狠不下心来杀掉伊莎贝拉的,若放走她,难免要暴露这个藏身之地。
伊莎贝拉可不是寻常的富家小姐,这个番鬼婆孤身一人就敢往山林里闯,狩猎的猎物可不比那个装模作样的领事特里奥要少。
即便是蒙住她的眼睛,送她出去,以她的本事,只怕计算路程和时间,也能圈出个大概的位置来,倒是可就麻烦了。
可若是留她下来,又该如何处置?
虽说她与父亲决裂,但就怕父女没有隔夜仇,更何况他们还是洋人,这些鬼佬的思想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
芦屋晴子与陈沐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她并不需要揣度鬼佬的心思,只需要她听话就好。
当她走进房间之时,伊莎贝拉露出了鄙夷又厌弃的眸光,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就怕她如同死狗一般没有反应,只要还会愤怒,说明她并未彻底癫狂。
“换了。”
芦屋晴子的广州话很烂,又不懂法语,好在伊莎贝拉是懂得广州话的。
她没有对陈沐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变化,但似乎对芦屋晴子很是不满。
有时候就是这样,女人在男人面前会无理取闹,女人在女人面前可就直接太多了。
她扭过头去,并不理会芦屋晴子,或许在她的眼中,日本人比清国人还要低贱。
当然了,彼时的日本已经开始革新,可不是以往那个小岛国,但芦屋晴子满身女倭贼的气息,伊莎贝拉这等高贵优雅的大小姐,看不上她也是正常。
芦屋晴子是何等人也,哪里轮得到一个鬼婆来看不起她,更漫提这鬼婆还是个阶下囚了!
陈沐或许还怜香惜玉,不忍对伊莎贝拉动粗,亦或者还顾念旧情,但芦屋晴子却不会!
她二话没说,只是闪身而来,左右开弓,啪啪便是两个大耳光,竟是将伊莎贝拉打出血来!
伊莎贝拉耳朵嗡嗡直响,已经止血的鼻子又流出新鲜的血液来!
她没想到芦屋晴子如此野蛮,如此冷酷,更没想到这女人的动作会这么快!
伊莎贝拉陡然暴起,冲拳直出,芦屋晴子早有防备,抓住她的手腕,施展关节技,将她反扭压制!
伊莎贝拉半旋身子,身段竟也非常柔韧,缠住了芦屋晴子,便扭打作一处!
两人便在房间里头缠斗,并不宽敞的房间很快就一片狼藉,家具和摆设也是稀烂了一地!
孙幼麟等人听得动静,过来查看,只是到了门口,也就转身走了。
因为芦屋晴子的刀,留在了门口,说明她拥有着十足的信心,若进去,便是不给她面子,孙幼麟可不敢招惹这个女倭贼。
事实也证实,孙幼麟的想法是对的。
伊莎贝拉虽然也强悍,但身心内外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哪里是芦屋晴子的对手!
芦屋晴子彰显暴力的一面,将芦屋晴子压在身下,拳头如冰雹一般砸在她的头脸之上。
她可不会顾忌你的面容,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一般,这才停下手来。
“换了。”她喘着气,揉了揉手腕,指着床上那套衣裳,朝地上的伊莎贝拉说道,后者虽然已经无力抵抗,却眸光冷厉,并不妥协。
芦屋晴子二话没说,拖着她的双腿,沙包一般将她拖过来,嘶啦一声,便将她身上的睡裙给彻底撕开了!
灯光的照耀之下,房间仿佛一瞬间亮了不少,柔和的白光折射到芦屋晴子的眼中,她也不由露出羡慕嫉妒的眼光来。
她常年在海上漂泊,身上受伤无数,全都是伤疤,可伊莎贝拉却肤白胜雪,细皮嫩肉,胴体如同一件艺术品。
芦屋晴子的心理有些失衡,所以动作很粗鲁,也很野蛮,给伊莎贝拉穿衣服之时,还好好把玩了一番,虽然她同样是女人,但玩弄的手段是一点都不会差。
伊莎贝拉没想到,被一个女人羞辱,竟然比被一个男人羞辱,还要更加的痛苦!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这里摸摸,哪里捏捏,但这种举动所带来的耻辱感,却莫名其妙地剧烈到无法忍受!
然而她已经消耗了力气,再没有反抗之力,心中只有对芦屋晴子那无尽的仇恨!
她并没有演戏,她确实被父亲彻底伤害了,也确实暂时不想回去面对这个自私的混蛋父亲。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追随陈沐,她仍旧视陈沐为敌人,也没想到陈沐会躲在这么个鬼地方,而且日子过得还这么好。
她更没想到,陈沐竟然招募了这么多帮手,芦屋晴子这样的女野人,竟然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也是个女人,无论哪个国度,或者哪个种族,女人的心思终归有着相似之处。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动手,绝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嫉妒。
对美貌或者财富地位的嫉妒,或许会让女人心生怨恨,但绝不会这般羞辱另一个人。
能让女人如此狠心地对待另一个女人,原因便只有男人。
她与芦屋晴子远无怨近无仇,芦屋晴子如此羞辱她,只能说,她是为了陈沐,才做的这一切!
这也就证明,陈沐已经彻底驯服了这女倭贼!
憎恨之余,她也有些担心,她对陈沐本就没有太大的恶感,甚至不可否认,对陈沐曾经产生过好感,即便到了现在,这种好感仍旧没有消失。
她也在担忧,担忧自己若留下来,会不会有一天,也被陈沐收拾得如芦屋晴子这般服帖。
“不,我要离开这里!”伊莎贝拉是个野马,连父亲都无法束缚她,又岂能让陈沐得逞!
更何况,她对芦屋晴子的仇恨,已经超越了陈沐,她非但要离开,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报了这个仇,毁掉芦屋晴子这个女野人!
芦屋晴子也从她的眸光之中,感受到了仇恨之火,朝她说道:“很好,这样才像一个人。”
伊莎贝拉恶狠狠地说道:“我会讨回来的!”
芦屋晴子又是两个大耳光:“呐,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你,明白吗!”
伊莎贝拉没有伸手去捂住已经臃肿的脸庞,只是抬起头来,怒视芦屋晴子。
后者最见不得这种眸光,又是啪啪两个大耳光:“觉悟了么。”
她的眸光平淡而冷漠,力度也并未减弱,伊莎贝拉却仍旧抬起头来。
到了最后,连问答都没有了,只要伊莎贝拉抬头,她就甩耳光,两人便这么僵持着,房间里彻夜回荡着让人牙酸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