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 投名状
察哥战败,给了任得敬很大触动与改变。
徐还与种洌丰厚的许诺,加上局势的极速变化,作为一个审时度势,明辨利害之人,他知道怎么做。
与此同时,任得敬也明白一个道理。
倒戈之人,必须要有一份投名状才能站稳脚跟。尤其是自己这等背叛重归之人,若无相当功绩,很容易遭人诟病。
因此,不用种洌吩咐,他便心里有数。
察哥的求援,任得敬做出了积极回应。
大开萧关门户要道,掩护察哥大军通过,并在西安州、镇戎军两地设置军营,为其休整提供便利。
接到回应的的察哥略微松了口气,这个任得敬虽然是宋国降将,但国主向来厚待,还要迎娶其幼女。
厚恩重赏,倒确实让任家上下归心,足够忠诚,也很懂事。
回到兴庆府有必要为任家美言几句,再有…不知任家还有没有女儿,要不自己也娶上一个?
察哥一边想着老牛吃嫩草的美事,一边盘算着返回萧关之后的打算。
萧关地势险要,据险而守,宋军纵有火器之利,想来也暂时难以突破,正好重整旗鼓,从长计议。
察哥抬头看来一眼萧关两侧险峻的山峰,以及中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路,嘴角拂过一丝苦笑,然后催促队伍加速前行。
关隘之上,任得敬的兄弟任得恭已经在笑盈盈地举旗呼唤,引导大军进关。
被宋军火器吓到惊悚,莫名其妙的西夏兵马急不可耐地涌向萧关,安全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
然而就在半数人进入关隘之后,城头的任得恭脸色一变,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令旗快速挥舞。
察哥和正在过关的西夏兵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滚木礌石便从两侧的山崖上跌落下来。
人仰马翻,惊恐哀嚎的同时,萧关通道也彻底封闭了。
怎么回事?
察哥震惊非常,但瞧见不断落下的滚木礌石,以及临空而下的羽箭时,他迅速反应过来。
任得敬反了!
他竟然反了!
咒骂斥责已经无用,只能说自己大意了,兴庆府那位国主兄长也看走眼了……
在萧关这样一个地势险要之处遭到伏击,而且还是自己的伏击,毫无防备之下,损失不可估量。
一半的兵马已经进关,被一分为二,首尾不得呼应。
察哥知道,关隘之后多半是任得敬亲率大军在等候,等待那些兵马的多半是刀枪箭镞,几无生路。
而关隘之外,险要的山道间,一字长蛇的队伍,被居高临下伏击,全无还手之机,几乎完全是被动挨打,相当惨烈。
撤!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察哥便下令撤军。
他庆幸自己为了安定军心,亲自殿后压阵,才没有进入任家兄弟的伏击,才得以有机会第一时间率部撤退。
等到他们狼狈不堪地逃出萧关山道的时候,八万大军只剩下堪堪两三万人,而且是丢盔弃甲,伤亡惨重的残兵败将。
察哥紧咬牙关,拳头紧握,胸中是无尽怒火。
怎么会这样?
渭滨遭遇火器,虽失了锐气和先机,一战落败,但伤亡并不算很大,主力犹在。
哪曾想,在萧关竟然遭到了“自己人”的伏击。
任得敬他竟然……
察哥突然明白过来,先前徐还按兵不动,根本不是声东击西,而是意在萧关。
他竟然策反了任得敬?
也不知他许诺了什么,竟让这厮连西夏国丈的身份都愿意抛弃?
唉!
反复无常的小人啊!
汉人终究还是不可信!
察哥暗叹一声,而今算是一败涂地了,再去进攻宋军,图谋胜利已经不可能,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带着麾下人马返回兴庆府,或是西平府。
为西夏尽量多保全一些兵力,除此之外,大概是提醒横山方向的李良辅小心戒备。
可是,一个难题摆在了面前。
任得敬反叛,萧关这条返回灵夏最近的通道被堵截,陇右与灵夏之间尽是高山,无路可走。
派几个斥候翻山越岭前去通知李良辅小心还行,数万大军却得另寻道路,而且必须要快。
稍有拖延,徐还率领的追击宋军赶到,与任得敬将自己围困在萧关之下,到时候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为今之计,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向西,经过陇右到黄河边,经兰州绕道回到灵夏。
这条路很遥远,却是唯一的生路。
秦州还在宋人手中,宋军必定一路拦截追击,但手中好歹还有两三万人马,还能抽调沿途兵马。
虽然注定艰难,但只要有希望,就值得一试。
事实上,而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西。
……
萧关之南,察哥损失惨重,狼狈离开。
进入萧关之内的西夏兵马也好不到哪里去,原以为终于回到安全地带,正想着有口热汤热饭,好好休整一番。
哪曾想,身后的关隘突然关闭封锁,而面前迎接他们的是明晃晃的刀尖,以及迎面而来的箭镞。
没有任何分说,没有丝毫意识,自然也就没有防备可言。
屠杀来的猝不及防,漫天的箭雨之下,避无可避。关隘之前的狭窄空间,逃无可逃。
几乎所有过关的西夏兵马全都倒在了羽箭之下,而后是一群手持利刃的部族进入其中,探查活口,及时补刀。
几个时辰之后,满地血水,已经全无活口。
任得恭一摆手,兵卒立即出动,处理尸体。盛夏时节,若不及时掩埋,导致的将会是一场瘟疫。
屠杀数万人,可谓是残忍血腥,但任得恭脸上没有丝毫悲戚或同情,始终目光冷冷,平淡如初。
让种洌不由惊叹,佩服的同时也不免心生忌惮。
与其此人审时度势,不如说是墙头草,且心狠手辣,果断非常。
如果他一心归附大宋,那一切都好;否则……往后还需小心才是。
“任公,歼灭西贼大军,此乃天大的功劳,在下立即禀报徐驸马,为任公向朝廷请功。”
“不着急!”
任得敬笑了笑:“这不算什么,既然投效朝廷,所作所为,当然不止这一点……”